说着,顾夭夭跨出堂屋,扯扯站在屋外吹冷风的沈西林,二人一起出去了。
他们立在院外不远处的银杏树下,冷风哗哗吹得人脸疼,顾夭夭搓着手跺跺脚,没多犹豫便将她听到的,一字不落地告知了沈西林。
阴沉的天,没有一丝星光,也没有月光,她看不清对面少年的表情,他许久没说话,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知道了。”
顾夭夭默默无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又隔了半晌,沈西林似乎冷静下来了,将自己发现野猪的踪迹的事说与她听:“明日天气合适的话,我来找你。”
二人约定好时间,便各自分开,回家了。
沈西林定定看了少女离去的方向很久,才转身回屋,夏彩云见自家儿子脸色不渝,有些担心地询问了几句。
“妈,我不想读书了。”
夏彩云听闻儿子的话,先是大吃一惊,进而怒意勃发,她语气坚定道:“妈不想听到你说这种胡话,你今年都高三了,怎么能说不读就不读了呢?!阿林,你答应妈,再坚持半年,读完高中好吗?”
沈西林眼里闪过挣扎,将顾夭夭带来的消息告知了母亲,然后担心地看着她。
“我还以为是啥大事,原来是这个,妈都忍了这么多年了,还会在乎这一次?你阿奶离不了我,等你成人了那天,咱们就离开沈家,你去哪儿,我和你妹妹都跟着,委屈你了……”夏彩云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沈西林心里涌上无力感,恨自己弱小,护不住母亲与妹妹,更恨那对狗男女,欺人太甚!
最终,他点点头,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安慰道:“儿子不委屈。”
小小的淼淼伸着小短手,给哥哥和妈妈分别递了一颗糖,奶声奶气地说:“夭夭姐姐给的糖,一吃就开心。”
一句话打破了沉重的气氛,香甜的奶糖,似乎给这个苦涩的夜晚带来些许甜蜜的滋味儿。
于此同时,顾家。
陈月英没好气地数落了顾夭夭一顿,“天这么黑,喊你爸去拿就行了,要是被拍花子的绑走了咋办?”
一顿好哄,悍妇娘才脸色稍霁,问她:“拿了啥回来啊?”
顾夭夭狗腿地拿出五套,已经去掉水洗标和吊牌的秋衣秋裤,说:“那人说,这叫保暖内衣,冬天贴身穿在最里面,可暖和了!”
“这又是多少钱,不便宜吧?”陈月英摸着衣服,狐疑道。
“嗐,不要钱,我用二十来斤鱼和那人换的。”顾夭夭轻描淡写地说。
顾红秀摸着其中一套粉色秋衣,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她听到这话,抬起头好奇地问:“幺妹,你哪儿来的鱼,又是偷偷存起来的?”
“答对了。”
“那你怎么保存的啊?”
“你放在哪儿呢?”
面对白莲姐姐和悍妇娘的“拷问”,顾夭夭老神在在,开始了她的欠揍表演:“挖个水坑,把鱼养起来,很难吗?至于我的秘密基地在哪儿,这是个秘密,恕不告知~”
“呸,你个小背时鬼,老娘还不想知道呢!”见小闺女不说,陈月英嗔了一句,不再追问。
她喜滋滋地看着手里的浅红色秋衣,和丈夫孩子们说:“今晚都好好擦干净身子,换上试试它到底暖不暖和!”
这边,顾老三家喜气洋洋,对面的顾老大家却愁云惨淡。
田二秀心里特别不痛快,却阴着脸没说话,一是怕心情同样不佳的丈夫打她,二是怕情绪起伏太大伤了肚里的孩子,在见到小姑子满脸喜气待嫁的样子时,终于沉不住气,出言讽刺——
“年纪轻轻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死过老婆,还有三个拖油瓶,比你大哥小不了几岁的老男人,就这么高兴?”
顾永莲不是软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骄傲道:“我不用经历十月怀胎之苦,就能有三个娃儿,有啥不好?再说,男人老一点才会疼人,那不然像我大哥,给你打晕就开心啦?老韩这两年说不定就会升副团,我指定要随军,离开这个落后的小地方。”
到时候当一个军官太太,难道不比在地里刨食美吗?顾永莲心里得意得很,韩光祖在后世被评选为战斗英雄,她在医院当护工时,照顾了他几年,听了不少大英雄的事迹。而且三个便宜子女十分出息,在医疗、军部、商界,虽不是最顶尖的人才,也都有所建树。
她觉得未来一片光明,等饥荒来了,自己在部队里吃香喝辣,某些人只能挨饿忍饥,根本比不了,啧。
“行了,你少说两句,不舒服就进屋待着去!”顾永顺狠狠吸了一口旱烟,心里对亲妹妹和父母都有了意见,冷言道:“落后小地方?你就是出生在这个落后小地方,你心心念念的韩光祖也出生在这个小地方,爸妈以后一辈子都会待在你口中的这个小地方!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永莲你可真行!”
老太太一听儿子这话,神色变幻不停,原本要骂儿媳的话变成了对女儿的敲打:“永莲啊,爸妈为你的婚事操尽了心,我们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哥哥们有的,你从小也有。以后每年要回来一趟看我们,每个月给爸妈寄五块钱,这些你可是答应了的。”
顾永莲心说,到时候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极品老太太长鞭莫及,还管得了她吗?
真是天真啊,这般想着,她笑语晏晏地说着不要钱的好听话和种种保证,立时将王喜娥哄得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掏出老本,给闺女添一百块钱嫁妆,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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