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当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所看到的,就是儿子开始闭门不出,但是又热衷读书,隔三差五往书房跑,换了新书回院子。
她叫书童记录过,发现儿子所用的书大多是入门书籍,也就是儿童启蒙所用,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屋里藏了个人,根本瞒不住的。
吃的、用的,都跟以往不同。也只有苏玉台天真地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了。
韶音早就知道自己暴露了。但她并不提醒苏玉台,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一心一意养伤、读书。
很快,她的字识得差不多了,伤也养好了一些。
这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
韶音已经能下床行走。
“嘶——”在桌边坐下时,她轻轻吸了口气,细眉微蹙,好似十分忍耐的样子。
苏玉台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韶音勉强一笑,咬了咬唇,做出强行忍耐的样子。
不经意间低头,露出颈间一截指头粗细的狰狞血痂。
她是女孩子,就算是个丫鬟,平时做这做那,但是身子包裹在一层层衣物中,是娇嫩细致的。
被孔武有力的莽夫拿着鞭子狠狠地抽,那叫一个皮开肉绽。
鞭梢扫到哪里,哪里便鲜血淋漓。
在上好的外伤药的作用下,那些伤口都结痂了。只是,结的痂又硬又紧,常常限制她的行动。
稍微不注意,就绷得发疼。
“我会寻祛疤的药。”苏玉台注意到那截血痂,想到她身上还不知道纵横遍布着多少这样的痕迹,顿时内疚不忍。
一个女孩子,身上都是这种伤痕,她该多伤心?
正因为韶音表现出了柔弱和艰难,让苏玉台完全想不起以后,如何安置她。
她现在还需要修养。她现在走路都吃力,不能大动,若是离开山庄,叫她怎么生存?
就算给她银子,可苏玉台还没天真到以为,给了她银子,她就能生活得很好——这世道,草莽到处都是,她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身上还负着伤,能过成什么样?
因此,他什么都没想。只想着,她还要在他这里再修养一段时间。等她身上的伤彻底好了,不影响她行动了,内伤也都痊愈了,再说以后的事。
“有劳少爷为我操心了。”韶音不好意思地摸着露出来的一截血痂,感激又不好意思地道。
她才不说,她该走了,什么什么的。
为什么要走?她的伤还没好全。外面的药,既贵,又不好买。
而且,对她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来说,这世道并不友好。她现在没有自保之力,傻了才主动要走。
“应该的。”苏玉台说道。
他现在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无论是她因为自己受伤,还是她由他启蒙识字,又或者她在这段时间里表现出的柔弱,让他发现原来她是如此的脆弱无依,都让他不由自主地将她当成自己的责任。
他想过了,就算让她走,也要保证她以后能过得安稳平静才行。
“唉。”然而,韶音却轻轻叹了口气。
苏玉台很少见她露出愁容,不禁问道:“你有心事?”随即想到什么,忙道:“是不是担心离开山庄后?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安排好,让你后半生无忧,绝不让你吃苦!”
“我成为了少爷的拖累。”韶音不禁望向他道,一脸失落和内疚,“少爷已经对我很好了,都是我没用,让少爷为我操这么多心。”
苏玉台摇头,说道:“你怎么会没用?你已经很好了,秀外慧中,识字这么快,比很多人都强!”
她只是不会武功而已。
一个念头在脑中划过,但是太过迅速,让他没有抓住。
“唉。”韶音继续叹气,目光移开,望向窗子方向,幽幽地道:“有什么用呢?我长成这样,又只能做些缝缝补补的活,一旦……连点活路都没有。”
她似乎在屋里待得久了,心中郁郁,忍不住对他吐起了苦水。
“我有时候想,”她慢慢地说着,声音里流淌着一股叫人心惊的意味,“不如直接把这张脸划了算了。”
说着,她摸上自己的脸颊,眼中露出一抹狠色。
“不要!”苏玉台吓了一跳,以为她要用指甲划脸,忙攥住她的手腕,一把扯开,厉色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岂能如此不爱惜自己?!”
韶音不由得看向他。
他也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当初戒律堂行刑的时候,想过尊重她父母吗?
当然,她父母早就不在了。不然,她也不会被他捡回来。
“少爷,我……”她眼中水光闪动。
苏玉台看着她柔弱又倔强的模样,不禁抿起唇。刚刚在脑中划过的念头,又一次在脑中划过。
这一次,他抓住了——
“要不,我教你点拳脚功夫?”他犹豫着,试探说道。
碧水山庄的武功,是不可能教给她的。那些只有碧水山庄的人能练,她只是一个丫鬟,不可能练的。
至于一些不珍贵的外家功夫,倒是可以教她。但是练外家功夫,需要从小打熬筋骨,她都十七岁了,还是女子,根本不适合。
苏玉台所能想到的,就是教她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让她遇到一些莽夫,能够有一敌之力。
至于江湖中人……以她的年纪和习武根基,就算从现在开始修习碧水山庄的高级武功,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不练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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