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里家具少了点,比隔壁要空一点,再说了,两个小姑娘,也用不着隔开太多,总比跟父母睡在一起的好,陶主任问陈玲玲:“那玲玲,就跟姐姐住一起?”
陈玲玲乖巧地点头,钱主任看着这么多人站在那里,说:“老朱,你和小伙子过来帮忙搬床,老陶和老李老张,帮玲玲搬她的日常用品。其他几个人过来,把小方台和镜台(梳妆台)挪个地方,把这一块让出来。”
钱主任一声令下,大家动起来,一个个走进阳台的水里。
张阿姨抱起席子,钱主任过来扛起床板,其他人过来拆床,陶阿姨过来给陈玲玲搬枕头。
陈玲玲弯腰从床底下拿起一个已经锈掉的铁皮盒子,陶主任看她抱着一个这么脏的铁皮盒子,说:“玲玲,你这个盒子要了干嘛?很脏的呀!”
陈玲玲拿了抹布擦掉了上面的灰,低头笑了笑:“我要的。”
隔壁,大家在搬小方台,小方台,玻璃下压着很多照片,照片里只有三个人的合影,没有见陈玲玲出现过。
小方台上又是麦乳精又是乐口福,还有两个饼干桶,总有不识相的人,手贱打开来一看,里面满满的糖果饼干。
费雅茹看见,尖叫:“不要拿我的东西。”
“建强,是不是怕隔壁房间,玲玲要穿过去到阳台的,所以你家有好吃的都放在这里啊?防玲玲跟防贼似的哦!”朱家伯伯问陈建强。
隔壁的张阿姨说:“建强,你们家订两瓶牛奶,我一直以为你们是给两个小姑娘吃的,这么看来,玲玲是没得吃的喽?就是给谢美玉和费雅茹娘俩的啦?”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的啦?自己亲生的一点点都不放在心上,替别人养小囡养得不要太开心哦!”
“一百样米,养一百样人,总归有傻子,年纪轻的时候给人养小孩,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死乞白赖地让没有好好养过,也没拿过他钱的亲生小孩给他养老。这种嫑面孔的男人还是不少的。”
“不要瞎讲,不要污蔑我们男同志。一般的男同志还是知道谁是自己生的,谁是别人家的。”有男同志为自己正名了。
陈玲玲把自己的铁皮盒子放在小方台上,费雅茹看见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放在她干干净净的小方台上,都快恶心死她了,她冲过去:“不要把你的垃圾放我桌上。”
铁皮盒子落在地上,上头的盖子崩开,里面是一张张碎裂之后拼接的照片,落在了地上。
陈玲玲跪在地上把照片,一张一张捡起来,这一张是妈妈第一次上飞机和飞机的合影。
黑白照片里,十八岁的庄燕,戴着大盖帽,两条粗长的辫子,穿着空姐的制服,那时候的制服还是裙子,笑得那样温柔灿烂。
这一张是庄燕手里抱着一周岁的原主低头看,满满都是爱意。
还有一张是庄燕儿时跟原主外公庄勇的合照,撕碎的照片上,父亲严肃中透着慈爱,小女孩满眼孺慕。
陈玲玲一大颗眼泪落在照片上,她慌忙拿起衣角把水痕吸掉。
她把照片收进铁皮盒子,抱着铁皮盒子,站起来低头看着小方台的玻璃台面,里面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不说话,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小方台的玻璃上。
这种情形,谁看了不动容,谁不想这跟着掉眼泪,陶主任擦着眼泪过来过来抱住陈玲玲:“玲玲,不哭了哦!”
“阿姨!以前妈妈的照片就在这个下面,他们把妈妈的照片撕烂了,要扔掉,我捡回来,我怕有一天会不记得妈妈的样子。”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跟着落泪,陈玲玲学着谢美玉,只掉眼泪没鼻涕的哭法,抬头:“爸爸,能不能把妈妈和外公的烈士证和勋章给我?我不要烈属证,那个你们拿着就好。让我留个念想好不好?”
费雅茹气得快疯了:“陈玲玲,你滑稽吗?难道我们活人的照片要跟死人照片放一起?”
谢美玉低声喝:“别胡说。”
听费雅茹这么说,大家都去看台玻璃下,全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也有一家三口的照片,与陈玲玲无关,笑得幸福灿烂。
陈玲玲含着泪看着陈建强:“爸爸,我只要烈士证和勋章,不要其他。”
陈建强见陈玲玲当众做作,气得扬起手:“你不要作妖!是不是想让所有人看我的笑话,你才开心?”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愤怒,陈建强的手被钱主任拉住:“陈建强,还有没有良心,庄燕是你老婆。她死了才两三个月你要再婚,你用的理由是孩子缺照顾。最后,你们住着庄燕功劳分的房,靠着她才转成了机务的工作,拿着她留给女儿的津贴,把她的照片撕地干干净净,把她的女儿赶到阳台上。我明天会跟徐书记去汇报。”
陶主任问谢美玉:“玲玲要的烈士证和勋章呢?你们不会也扔了吧?”
谢美玉去隔壁房间里拿了烈士证和勋章过来,陈玲玲接过抱在手里。
“说起烈士证,庄燕死了快八年了,每个月给玲玲的补贴有二十五块吧?八年也有两千四百块了,这个钱应该是玲玲自己的钱吧?玲玲也长大了,不如给玲玲拿着吧?”张阿姨探出头来说,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是啊!以后玲玲也有一笔嫁妆。”边上的人附和。
两千多在这个年代可是一笔巨款,谢美玉叫起来:“平时玲玲不要吃不要喝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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