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须担忧堂主,倘若他真存着坏心,早在多年前发现马车里那件衣裳时,便可直接向皇上去告密。”李允沉声说道。
自多年前宋庭轩在马车中窥到婵儿的衣裳后,对李允的管制好似就松散了许多,平日里极少过问他的来去,哪怕是颁布旨意也不再特意让他去总舵,而是派了阿甘直接来清风宅传达。
李允虽一直没摸清宋庭轩真正的心思,却也知道这位义父比宫里的那位老皇帝肯定要安全得多。
“少主说得有道理,反正那张启也就只能过过嘴瘾,不能拿咱们怎么样。”顺子说着撇了撇嘴。
“今晚咱们动身去青州,你赶紧去收拾下,顺便去问问旺叔,看有什么东西要捎带给婵儿的。”李允吩咐道。
顺子一听主子要带他去青州,可把他高兴坏了,自唐四与杆子离开清风宅后,他就第一年去看望过一次,这都多少年了,心里正惦念着呢。
他咧嘴应“是”后一蹦三尺高,飞快地跑去后罩房收拾了。
李允翘起嘴角暗暗一笑。
主仆二人当晚骑了两匹快马出发,不出几日便到达青州城,按事先规划好的路线于半夜子时潜入唐仁的宅子。
唐仁一辈子两袖清风,那宅院虽比寻常百姓家体面,却也算不得高门大院,宅内连个守卫也没有。
两人直接朝亮着灯的一间屋子围过去,顺子想在主子面前表功,兴冲冲走在前头,行至门外时谨慎地往里窥探了两眼,之后持剑破门而入,将正在屋内批阅文书的唐仁一剑贯穿了身体。
李允站在门外,隔着数丈的距离看着年老的唐仁口吐鲜血,艰难地说出了六个字:“你们……助纣为虐。”之后气绝身亡。
李允神色微敛,转身步入夜色中,初秋的风里明明还有阵阵暖意,他却觉得有寒意从脚心升起,一直钻入了胸腔。
两人执行完任务,便驱马朝岳阳山脚的锦绣山庄飞驰而去,在离山庄不足半里地的一处池水衅,李允猝然下了马,朝身后的顺子吩咐道:“先将身子洗洗,别污了宅子。”
顺子听得一愣,没明白主子何意,什么叫污了宅子,是手上的人血不干净还是身上的泥灰不干净?之前不一直如此行事么,怎的在这青州就这般讲究了?
但顺子不敢细问,老老实实跟着主子在池水里上上下下洗了一通。
到达山庄时刚过了寅时,屋内的人还没起来,里里外外静悄悄的,只有门口的守卫出来迎接。
顺子从马背上下来,乍一迈入大门,两只眼就瞪得直直的,这哪里是一座山庄,这明明就是一座宫殿好吗,其金碧辉煌的程度对比皇帝老儿住的太和殿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怪不得一向对银钱无欲的主子,这几年像变了个人似的,趁着执行任务的机会捞了不少贪官的银钱,清风宅的库房甚至因此扩建了几倍大,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说句富可敌国毫不为过。
而这里,不就是主子花费银钱的地儿么?
山庄的地砖从台阶处起便铺上了绒毯,室内上千平米的空间,铺的可都是宫里娘娘们穿在身上的一等一的皮毛,这仅仅只是因为婵儿爱赤足。
以前清风宅密室窄小,铺绒毯已算是够奢侈了,看了这里,顺子滚了滚喉头,简直说不出话来。
“将鞋脱下,换这种软底鞋,免得弄脏绒毯。”李允语气里略略露着嫌弃,全然一副家主的作派。
好似那清风宅压根不算什么,这里才算是他真正的家一般。
值夜的丫鬟红红闻声出来,见到李允后面露喜色:“少爷你回来了,奴婢赶紧去叫小姐。”
少爷?小姐?这称谓也惊得顺子一怔,拿着鞋像定住了一般,不说换也不说不换,反正也没人招呼他。
“等等。”李允叫住了丫鬟,“我直接去找她,你不用提前传唤。”
红红应“是”后便知趣地退到了一边。
李允迫不急待地换好鞋,继而匆匆地穿过前厅,以及旁边的走廊,往最里面的屋子阔步行去。
顺子远远看到那间屋子的门口垂着珠帘,待李允穿过后帘上的珠子轻轻晃动,映出的光泽恍如浩瀚星河,璀璨生辉。
顺过不少宝物的顺子一眼看出,那哪里是普通的珠子,那上面的每一颗皆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他倒抽了口凉气,这是养活肉么,这明明就是养了个“公主”。
珠帘内,婵儿早已醒来,正蹲着身子安抚睡在篾篮里的小白,篮中铺着棉絮与绒毯,舒适得很。
小白老了,跑不动了,每日吃得也少,屋前屋后活动,都得靠婵儿用软乎乎的篮子提着。
婵儿给小白顺了顺毛,低声喃喃着:“小白你睡会儿,睡饱了我再带你出去玩儿。”
“那要不要带哥哥一起?”李允一贯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婵儿吃惊地扭头,继而大喊一声“哥哥”,起身就朝李允飞奔过来,一头扑进李允怀中。
李允被她扑得一晃,嘴角勾起来,伸出铁箍一般的手臂将少女紧紧揽住。
许久不见,婵儿仍是那般脆生生的声音,身上仍有小时候那股绵绵的香甜气息,只是个头又高了,都到了李允肩下。
脸也变小了,下巴尖尖的,不似小时候那么圆嘟嘟的脸,皮肤白得发亮,像剥壳的鸡蛋一般发出浅浅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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