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这黑暗,却也依赖这黑暗。
恶狼的眼里迸发出翻滚的怒火,厉喝一声后纵身飞向高空,继而迎着冷风俯冲下去,持剑刺向那豆大的一点光。
只听“嗖”的一声脆响,小姑娘手中的灯笼一分为二,黑暗重新笼罩下来,像一口密不透风的大锅。
“哥哥。”婵儿站在黑暗中绵绵地喊着。
李允挺拔的身体半跪于婵儿跟前,以剑支地,透过黑暗盯着毫无惧色的小姑娘,恶狼的利爪渐渐收了起来,冷硬的面色里浮现出些许温柔:“你来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插剑入鞘。
“哥哥,你把我的灯笼搞坏了,这么黑,都看不到了。”小姑娘说着又蹲下去,摸索着找坏掉的灯笼罩子。
李允拉起小姑娘,“不要了,哥哥看得见,我抱着你走。”说着弯腰一把将小姑娘横抱起来。
婵儿乖顺地靠在李允胸前,软软的手臂穿过李允的颈下,在他颈后轻轻相接,轻盈的粉色纱裙与硬挺的黑色劲装无声地纠缠,在黑暗中拖出一道道旖旎的弧度。
“刚刚,不害怕哥哥伤到你么?”李允低声问。
婵儿嘻嘻一笑:“不怕,哥哥才不会伤害婵儿。”
李允没吭声,握着小姑娘的手往胸前紧了紧。
“哥哥,你是不开心吗?是不是又有坏人想来咱们山庄里捣乱?”婵儿仰头看他,哪怕看不清面容,也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声。
李允“嗯”了一声,片刻后才继续道:“哥哥过两日带你回上京,去看看旺叔好不好?”
“好呀哥哥,我也好想旺叔了。”小姑娘开心地收拢手臂,将凉凉的小脸贴到李允温热的颈下,身体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是咱们山庄里有危险了吗哥哥?”她又问。
“在哪里都有危险。”李允的鼻际拂过一阵绵软的馨香,心底的某一块也跟着柔软起来,练剑后身上残留的戾气渐渐消散在黑暗中。
“但上京值得咱们冒一冒险,倘若成功了,便从此可安枕无忧,倘若不成功,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去上京了,我便可以天天和哥哥在一起了是吗?”婵儿脆生生地问道。
李允心头一滞,小姑娘的关注点似乎与他不同,他滚了滚喉头,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
婵儿开心地摇了摇悬在李允臂上的双腿,“太好了哥哥,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李允闻言也暗暗地勾起了嘴角。
两人刚至殿前的夹道处,远远便见红红提着灯笼急匆匆赶过来,嘴里焦急地嚷着:“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小白好像没动静了。”
婵儿闻言顿时焦急不已:“哥哥快放我下来。”
李允弯腰将婵儿放下来,扶着她站稳后安慰道:“别急,找八宝去看看。”
八宝是庄子里的小厮,懂些医术,平日山庄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皆会找八宝来探探脉,能治人,说不定也能治兔子。
婵儿急红了眼:“好的哥哥,我先去看看小白。”说完提着裙摆就往寝殿奔过去。
李允安排红红去找八宝,继而也跟着去了婵儿的寝殿。
小白侧卧在篾篮的绒毯里,眼微微眯着,曾经粉嫩的三瓣嘴唇已成了紫色,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婵儿屈膝跪在篮子旁,眸中泪水长流,暖玉一般的手拂过小白的后背,嘴里喃喃着:“小白,你一定要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上京看旺叔。”
小白一动不动。
这两个月小白一直萎靡不振病病殃殃,婵儿想着法子给它找好吃的,它吃得并不多,却也一直没有断食。
婵儿满以为过些时日小白便会好起来,没想到今日竟如此这般了。
不一会儿八宝便入得屋内,将小白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摇了摇头,“小白算是长寿的兔子了,身体早已经衰老,怕是救不回了。”
婵儿一听泪流得更凶,抽抽搭搭的止都止不住。
李允将小姑娘从地上拉起来,摁在软椅上坐好,半蹲着身体抬手给她拭泪,“不伤心了,小白是寿终正寝,已是比许多兔子有福气的了。”
小姑娘漆黑的眸中聚着一层光,晶莹的泪水在她白皙的小脸上画出一道道沟壑:“哥哥,以后我没有小白了,只有你陪着我了。”
婵儿小时候总喜欢哇哇大哭,听着让人心烦,如今大了,却懂得克制地抽抽搭搭地哭,看着又让人心疼。
李允伸手揽过小姑娘,让她哭湿的小脸倚靠在自己肩上:“对,以后还有哥哥陪着你。”虽然拿自己跟一只兔子比心里总有那么些不痛快。
安慰好小姑娘后,李允让唐四找了把铲子,将小白埋在了后院的鸽舍前,还在它隆起的坟头前点了盏长明灯。
李允本对一只死兔子毫无感觉,杀人都无谓,何况仅是只兔子,但想到小白那黑幽幽的眼眸与婵儿有些许相似,心里便生出了几缕难过来。
因着这几缕难过,他又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魏云飞睡了个大懒觉,起床后得知李允与小姑娘一起去埋了一只死兔子,差点没笑掉大牙。
趁小姑娘回房之际,魏云飞杵到李允跟前,小声嘲讽道:“杀人无数的明月堂少主,竟去埋一只死兔子,被你杀的那些人会气得从棺材板子里爬出来吧。”说完贼兮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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