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皆是托孤,字字皆是血泪。
他收起信沉重地看向李允,哽咽着问:“宋哥是如何死的?”
“表面看上去是病逝,实际可能是被奸人所害。”李允回道。
秦怀光咬着牙:“他的仇,一定要报。”
李允点了点头:“秦寨主放心,晚辈自会查明凶手,替义父报仇。”
秦怀光抹了一把湿润的脸颊,总算让悲伤的心绪平复了些许,扭头瞄了一眼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婵儿,“这位公子是?”
婵儿这才怯生生地将披风的帽子扯下来,站起身行了个礼,乖顺地道了声:“见过秦寨主。”
李允凛然地看着秦怀光:“她是我妹妹,叫婵儿。”
秦怀光闻言一怔,随后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婵儿几眼:“她,姓阮吧?”
李允瞳孔微缩,不由得警惕地站起身来:“秦寨主如何得知?”
自他知晓婵儿是阮家后人后,从未刻意与旁人提起过,更从未去告知婵儿这一真相,江湖人心险恶,他只想小姑娘开开心心生活在自己的温柔乡里,只是没想到,眼前一土匪寨主竟一语道出。
此时婵儿也一脸茫然地看看哥哥,又看看秦怀光,不知道他们为何说自己姓阮。
秦怀光苦笑一声:“你别忘了,我是你义父的故人,你义父知晓之事,必定也不会瞒我。”
李允抱拳致歉:“是晚辈唐突了。”
秦怀光面色沉重地看了一眼李允,扬手示意他坐下,继而又看了看婵儿,布满皱褶的嘴唇抿了抿,竟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片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若是明月堂有落难的兄弟,你直接将他们都安置到天龙寨来吧,这虽是一个土匪窝,好歹,朝廷暂时也拿我们没办法。”
李允抱拳:“多谢寨主。”
秦怀光目光深沉地转头看向屋外郁郁葱葱的大山,幽幽地开口:“你义父最大的未了心愿,怕是未能替他哥哥宋庭礼报仇吧。”
“晚辈也猜到了。”李允看着秦怀光:“宋庭礼并不是被朱慕西的叛军杀死的,对吧?”
“没错,宋庭礼死得冤啦。”秦怀光眼睫翕动,语气里满含着悲伤:“宫变那日,禁卫军统领宋庭礼不敌叛军,无奈之下,为当时还是太尉的宣德帝打开了宫门,试图一起救驾,只是……”他突然沉默了下来。
“只是什么?”李允微微蹙起了眉头。
“只是,当宣德帝与宋统领合力一举灭掉朱慕西的叛军之后,他也将宋统领一并杀害了。”秦怀光说完垂下了眉眼,许久没吭声。
李允沉声问:“前朝大晋皇帝的那份禅让书,莫非也是假的?”
秦怀光咬了咬牙:“禅让书倒是真的,只是大晋皇帝并不是真的想禅让而已。”他苍老的眸中闪出一丝冷光:“当年大晋皇帝体虚多病,偏偏皇家又子嗣凋零,只有一个尚在襁袍中的婴孩能继承大统,以当时大晋皇帝的身体情况,怕是等不到婴孩长大,他便得撒手人寰。”
“既然还有皇室血脉存在,不管大晋皇帝身体情况如何,断然不该将这江山拱手相让啊?”李允不解地问道。
秦怀光一声悲怆地冷笑:“倘若宣德帝以婴孩的性命相要挟呢?”
李允心头微颤:“倘若以婴孩性命相要挟,待宣德帝坐上皇位,又怎会放过那婴孩,大晋皇帝连这笔账也不会算吗?”
“大晋皇帝当然会算,只是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啊,倘若他不写下这份禅让书,他的儿子便要当场血溅而亡,他若是写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那婴孩逃了?”李允紧接着问。
秦怀光幽幽一叹:“大晋皇帝写下禅让书的前提,便是宣德帝须得让婴孩先出宫。”他说着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满脸天真的小姑娘,继续道:“于是,当时的史官阮江南在大晋皇帝的授意下,抱着婴孩逃出了宫。”
李允恍然大悟,“这就是阮家后人被追杀多年的原因?”说完他也怜惜地看向婵儿。
“哥哥。”小姑娘绵绵地唤着,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她隐隐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却又没弄清事情究竟有多复杂。
“没事,你若是觉得害怕,便让小顺带你去旁的屋子可好?”李允起身走到她跟前安慰道。
秦怀光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眸中满是欣慰:“还是让阮姑娘坐在这儿吧,毕竟这也是她必须要自己面对的事。”
婵儿低低地回了句:“多谢秦寨主。”继而又向李允摇了摇头:“哥哥你放心,我不害怕。”
李允揉了揉她的小手,转身坐回到旁边的扶手椅上,扭头回道:“那婴孩后来怎样了?”
“阮江南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不会将婴孩带在身边,这样无论是对婴孩还是对他自己,都太过危险,有传言说,他将那婴孩托孤给了别人。”
“托孤于何人?”
秦怀光摇着头,“没人知道他托孤于何人,只听说他生前留下了一份陈情书,在陈情书里,他不只透露了婴孩的详细情况,且还细细写明了宫变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宣德帝几乎杀光了亲历过宫变的所有人,这封陈情书就变得格外珍贵了。”
秦怀光冷冷一笑:“哪能让他尽数杀光,除了阮江南,在下便也是那日漏掉的活口。”
李允面色微微一滞,抬眼看向秦怀光:“莫非秦寨主是宋统领麾下的将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