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辇,去储秀宫,是时候见见咱们这位淑妃娘娘了。”端王说完一声轻笑,眸中溢出一抹狠厉。
从太和殿到储秀宫,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端王步辇刚落下,守门的小太监转身便往宫内跑。
淑妃正拿着剪子在院内整理盆中枯萎的花草,一袭深紫色夹袄,乌发简单挽了个髻,脸上不施粉黛,五官清贵淡雅,被周围雪光映衬着,显出一份中年妇人独有的雍容华贵。
她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太监,嘴边挂上了笑意,善意数落道:“何事如此慌张,喘上气了好好说。”
小太监结结巴巴:“端……端王来了,还……还带来了禁卫军。”
淑妃闻言身子一晃,手中的剪子差点跌落,一旁的丫鬟翠香赶忙上前搀扶:“娘娘,您没事吧。”
淑妃抿了抿唇,沉声道:“更衣,见客。”
储秀宫的正殿里,热乎乎的茶水已经备上,门口的鎏金香炉里轻烟袅袅。
那里面燃着的是一味叫“苏明子”的香料,淡雅、悠扬,恍如一支舒缓的乐曲,这也是前朝大晋帝最喜爱的味道,自宣德帝赐下这座储秀宫,淑妃日日在殿中燃放此香料,以怀念自己的父皇。
端王提脚入得殿内,朝着坐在首位的淑妃微微一笑,也并未行礼,轻扬着下巴在殿内踱了几步,四下里打量了几眼:“作为前朝的公主,在我大梁国住得倒是安逸得很啦。”
语气里的敌意格外明显。
淑妃暗暗攥紧手中的帕子,面上摆着客气,语气里却也含着机锋:“太子殿下言重了,本宫乃是皇上亲封的妃子,此前的身份已是过往云烟。”
端王拨弄着手中的扳指:“过往云烟?就怕这云烟在淑妃娘娘心里仍是过不去啊。”
淑妃微微一笑:“不知殿下此话何意,本宫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不闻世事,在宫中也从不逾矩,殿下是从哪里看出本宫心里有过不去的云烟?”
淑妃虽然弱势却有傲骨,端王虽然强势却不喜无事生非,固尔两方从未正面交锋过,今日乍一碰撞,双方对彼此都有些暗暗吃惊。
“明人不说暗话。”端王站在殿内中间的空地上,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殿外大片的光亮:“这些时日淑妃娘娘就先搬出储秀宫吧,换个地方住。”
淑妃清秀的眉眼蹙起来:“这储秀宫乃是皇上赐下的,殿下这架势,莫非是要违背皇上的意思,将本宫赶出去么?”
端王用指腹擦了擦嘴角,阴冷一笑:“如今父皇的意思已出不了太和殿了,淑妃又何必总拿父皇来压孤,今日孤特意走一趟劝淑妃换个地方住,已是给足了脸面,淑妃最好老老实实遵从孤的旨意,否则,”他压低了声音,咬牙道,“孤怕会忍不住要了你那儿子的性命。”
淑妃“嗖”的一声从檀木椅上站起来,面色紧绷:“我们母子向来远离朝堂与世无争,没想到太子殿下竟专门来此威胁本宫?”
端王不屑一笑:“淑妃娘娘你听好了,孤没任何威胁你们的必要,因为孤,可随时要了你们的性命。”他嚣张地扬起脸睥睨着淑妃:“远离朝堂?与世无争?这话你骗骗别人可以,想拿来骗孤,还是省省心吧。”
淑妃攥着帕子,绷着嘴唇,没吭声。
这些年她知道贤王为母子俩的处境鸣不平,表面上云淡风轻,暗地里一直有动作。
作为母亲,她自然是不想儿子趟这浑水,但作为前朝旧人,家仇国恨压身,她又如何不想掀翻这龌龊的皇权,对儿子的行为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怎么,无话可说了?”端王阴鸷一笑:“魏云飞倒是对你们母子俩够忠心的,眼下你们母子俩能不能活,就看他回来后有何动作了,咱们都等着瞧吧。”
“你将贤王怎样了,他可是你三弟。”淑妃避开了他的话头,咬牙追问道。
“淑妃真是说笑了,在咱们皇家,连父子都没有,哪会有兄弟,至于贤王嘛,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端王说完哈哈大笑,继而沉下脸来,唤了声“来人”。
肖坤应声进殿:“殿下请吩咐。”
“将淑妃娘娘押进地宫吧。”端王慢斯条理地吩咐道。
只见肖坤朝外扬了扬手,便有四名侍卫入得殿内,将淑妃从手到脚牢牢禁锢住。
殿内的婢子太监吓得赶忙跪下,淑妃更是气得大喘:“赵予恒,你这是想将你父皇活活气死。”
端王幽幽一叹:“别叫孤赵予恒,该叫赵子央,孤比较喜欢这个名字。”
“你不会有好结果的。”淑妃被押出殿门时沉声说道。
端王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提腿走了出去,走几步后又停下来,扭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储秀宫宫门,冷笑一声:“生在这个地方,不搏一搏,谁会有好结果呢?”
他重新坐回到步辇里,拨弄着手中的扳指,目光阴沉地投向同样阴沉的天空,咬了咬后牙槽,心里想着,李允与魏云飞找到了陈情书又能如何,他们若是有种,那就踏着前朝公主及其子的尸体掀翻这座朝堂吧。
想到这,他松开了摩挲扳指的手指,闭上了眼眸,仰头靠在了步辇上,面上似是疲惫,又似是得意。
另一厢,李允一行三人如期抵达上京,苏尚恩提前用信鸽获知消息,将他们安置在了城郊一栋暗桩住过的宅子里。
魏云飞刚安顿下来,便要出门去贤王府,苏尚恩一把拉住他:“别去了,贤王已不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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