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骗你,真没外人发现,朕是趁着天暗了些才来的,也就守在你院子里的禁卫瞧见了,对了,还有便是你的侍女。”
玉照支起脑袋:“她们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呢?”
赵玄笑起来:“朕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见她喊了你好几声,也不见你醒,索性便自己进来了。”
这还差不多,玉照这下安下了心,左右她院子里的她都不怕,只怕被外院的其他人看到了。
赵玄深深望着她,往日里清冷的眉眼这会儿全是情意:“朕听李近麟说,你念着朕呢?”
玉照脸上绯红,不好意思提这个,垂眸含糊问道:“道长可知道我舅舅到哪儿了?何时回来?”
这话儿玉照已经不知多少次问了,实在是她期盼见舅舅又担忧舅舅那边。
玉照又开始操心起来,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赵玄,不知要如何跟舅舅解释。
赵玄起身将累赘的帘幔拢起,挂上了床畔两侧的小银钩上,见小姑娘床榻上四处都是枕头,还用两床被子给自己搭了个窝儿,方才就是躺在这窝里睡着了,也不嫌热。
他轻笑一声,重新坐了回去,“就这两日。”
他如今这等尴尬的处境,也确实是咎由自取,好在赵玄并非一个喜好掩耳盗铃之人,事已至此,总不能含糊糊弄过去,他有必要与从羲再一轮交谈。
“我舅舅他对我最好了,还有外祖母也是......”
玉照说起来,还有几分伤怀,同顾升退婚后玉照本是想回江都的,如今竟然是不能了。
赵玄竟然听到玉照用这般的语气说话,往日里这姑娘大多数时间笑眯眯的,逢人就嘻嘻哈哈,或者朝着自己生气撒娇。
他听了心下微妙,知道他的宝儿是真的难过了。
难过起来的小姑娘,眉头皱起,垂着下巴,连耳多都耷拉着,没了往日的鲜活气儿。
玉照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细数起来,“我出生后五日眼睛才会睁开,我娘却在生我后没半个时辰就走了,这意味着母亲我一眼都没见过。我记事以来,身边就只有舅舅跟外祖母,父亲往年一年才往江都寄去两封书信,内容也无非就是那些,嗯......差不多的,写了同没写一样。我那时候天天捧着父亲的书信,那几十封信,我回京时都还带着呢......外祖母还哄我说父亲是喜欢我的,谁知我满怀希望的来了京城,才不是她说的那样。”
赵玄并不会安慰人,沉思了半天才道:“你外祖母许是哄你的,”
玉照心里也知道,被这般直白说出来,到底是有些如鲠在喉,她睁着眼睛瞧他,不吭声了。
赵玄也说起自己的父亲来,语气沉稳,甚至神情也毫无波动,“左右这世上的父亲,都差不离。如先皇也是一般,嘴上说着喜欢十七弟,其实朕看来他最喜欢十八弟,偏偏旁人都以为他偏爱十七弟。”
玉照心酸都被带的偏了,不由得追问起来:“旁人都看不出来么,那道长是怎么发现你父亲最喜欢你十八弟的?”
赵玄无奈笑起来,声音有些沙哑:“疼爱便是疼爱,当然是藏不住的,眼里心里,为他铺路,总跟旁人不一样。”
可这般简单就能看出来的,几个兄弟却当局者迷,总是看不清。
玉照见他说起自己父亲喜欢别的兄弟多过他,半点没有露出失落的神情,反而还带着笑意,不禁觉得奇怪,心里又有些敬佩他的冷静:“道长难道不觉得难过吗?”
“自然不会,朕那时是太子,要学的东西太多,可没时间难过。父皇三十多个子女,即使偏爱又能有几分偏爱?说什么父母爱子,大多数都是笑话,听听便好,可不能像你这般竟然还为了这事儿伤心的。”
身为天子,父皇他又能拿出几分疼爱给子女?
“宝儿今年十七了,都快要出嫁了,你父亲喜不喜欢你重要吗?”赵玄伸手轻柔地摸了摸玉照的发顶,而后又顺起了玉照的纤背,一下一下,似给一只小猫儿顺毛一般。
玉照藏在袖口里的手暗暗攥紧,片刻又松开了,“......我...我现在当然不稀罕了,我说的是以前,以前不懂事,总会怀揣着几分妄想吧......”
“这世上有趣的东西多,容易得到的多,得不到的也多,来迟了的便是没有缘分,没必要来了。左右宝儿还缺他那点吗?”
玉照觉得挺对,她父亲那副德行,又还有其他的子女,即使真喜欢疼爱自己,对自己能分出几分父爱来?也分不出几分来,如此稀薄又劣质的父爱,跟她想要的差距甚大。
她不喜欢被分成许多份的爱。
她都这般大了,早不是小时候,她看清了更明白了,便也不需要了。
赵玄摸了摸小姑娘湿润的眼角,故意说道:“早知道便不来了,勾起了你这些伤心事,小哭包又要哭了。”
玉照将酸涩憋了回去,“才没有哭,就是有些想娘了,你也不能不来!我日日都在盼着你来。”
赵玄听了这话,耳尖瞧瞧的冒着红,伸臂将她抱在怀中,“你要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谁还不准你哭了,憋着才最伤身体,你想你娘,你娘她如今是个比你还小一岁的姑娘了。”
玉照听了这话,靠在道长怀中落了好一会儿的眼泪,竟然又高兴了起来。
是啊,自己难过什么呢?
娘亲早就投胎转世去了,如今比她还要小一岁,娘亲有爹有娘,一定比自己还要幸福的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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