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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块肉是从自己身体里一天天长起来的,沈婵幼时便失去了母亲,即将为人母,她内心也挣扎,当真要让这个孩子作为一个复仇工具出生么?
    在被沈家送去与李信为妾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一辈子,能苦成这般。
    沈婵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勉强止住泪问:“那阿筝姐姐今日来这里,是跟我兄长有关?”
    秦筝沉默着点了头。
    茶壶里的茶水在泥炉上重新煮滚了一遍,秦筝才将沈彦之设计安元青的始末尽数说与沈婵了。
    沈婵又是震惊又是痛心,眼中泪泽就没干过:“阿筝姐姐,我跟你走,你用我去换回安将军的家眷吧。我的兄长,是个清风朗月般的人物,他不该是那个样子的,那不是我兄长,我要去骂醒他……”
    ……
    回城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官道上一片泥泞,马车摇摇晃晃,车夫怕路滑,特意将马车赶得慢了些。
    沈婵坐在秦筝对面,犹豫了很久才问:“阿筝姐姐,太子殿下……真的待你好吗?”
    她问这话倒无旁的意思,只是从前太子臭名昭著,后来传回京中的那些言论,终究是旁人谣传的,她怕秦筝也是跟她一样为了家人在强撑。
    秦筝还未回话,就听车夫长“吁”一声,紧跟着喊话道:“娘娘,太子殿下来接您了!”
    秦筝打起车帘,夹着雨气的冷风灌进车内,一瞬间冷得厉害,秦筝怕冷着沈婵,当即就把车帘往下放了些。
    前方烟雨朦胧的官道上,停驻着百来精骑。
    一抹高大的身影从斜飞的细雨中走来,手撑一柄二十四根伞骨的油纸伞,晶莹的水线从伞骨边沿滑落,织锦蜀丝的袍角叫雨水溅起了淡淡的水印,伞下是一张清隽又冷冽的容颜。
    秦筝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问:“你怎来了?”
    楚承稷走近,怕她淋着雨,把伞往斜雨飘来的方向倾了倾,将手中一件防寒的披风递了过去:“下雨了,见你迟迟未归,过来看看。”
    秦筝单手接过披风,眉眼缓和地舒展开:“这不就回来了。”
    大抵是车帘打着有些久了,冷风灌进去,沈婵身子骨又不太好,突然打了个喷嚏。
    秦筝便把楚承稷给她送来的披风递了过去:“先前走得匆忙,忘了让你带件厚衣裳,你先披着,可别着凉了。”
    沈婵连连推拒:“阿筝姐姐,我不冷的……”
    秦筝也不想沈婵跟她们走这一趟就病倒,不由分说就给她披到了身上。
    沈婵有些惧怕地往马车外看了一眼,那冷峻高大的男人视线却压根就没落到她身上过,见秦筝没了御寒的披风,直接把自己身上的银缎披风解下来递给了秦筝。
    一直到楚承稷离开,沈婵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马车再次驶动时,沈婵看着裹着银缎披风坐在马车对面的秦筝,眼神有些哀伤,嘴角却缓缓翘起。
    方才的问题,她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这场亡国之祸,因她而起,却害苦了兄长和阿筝姐姐。
    如今阿筝姐姐过得好,她心愿已满了一半。
    第119章 亡国第一百一十九天
    秦筝见沈婵一直盯着自己,问:“怎么了?”
    沈婵摇摇头,沉默片刻才道:“阿筝姐姐,有朝一日,我兄长若落到了你们手中,阿筝姐姐和殿下能不能……留他一命?”
    秦筝和沈婵祈求的目光对上,缓慢开口:“沈婵,路都是你兄长自己选的。”
    沈婵凄苦一笑:“谢谢阿筝姐姐,我明白了。”
    秦筝看着沈婵落寞的样子,心中微微触动,道:“你也一样,你的路,也该你自己选择,别背负着不属于你的愧疚过完这一辈子。”
    沈婵抬起头看秦筝,眼底带着不太明显的希翼,苦笑着问:“秦乡关一役,荣王和方氏为了逼我兄长跟沈家一起投靠李信,将我绑去李信营中赠与他为妾……兄长是为了我才害了五万将士,我如何能不愧疚?”
    秦筝听她说起这些,大抵也明白了她心结所在,道:“杀人的是刀,但握刀的人才是元凶。你兄长当了那柄杀人的刀,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犯下的罪孽,无需辩驳。可真正该被谴责唾骂、为秦乡关五万冤魂赎罪的,不应该是设此毒计的李信和荣王夫妇吗?”
    沈婵怔怔地看着秦筝,忽而以手掩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
    这是自秦乡关一战后,头一次有人同她说,真正的元凶是李信和荣王夫妇。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把罪责推到了兄长身上,她知晓兄长是为了救她才步入这泥潭的,她也跟着愧疚、惶然,吃斋念佛,只为了求菩萨帮着超度秦乡关那些枉死的将士,为兄长减轻罪孽。
    可真正害死秦乡关五万将士的李信和荣王夫妇,却像是隐退了一般,都没人提及他们。
    很长一段时间,沈婵都怀疑自己:她觉得李信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是不是私心里在为兄长开脱?
    此刻听秦筝也这么说,沈婵努力想止住眼中的泪水,却于事无补,她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只怪我兄长,却无人提李信?”
    秦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李家在做了恶心事后隐身、操纵舆论这块上,的确称得上炉火纯青。
    客观来讲,秦乡关五万条人命这口锅,沈彦之背得冤,但也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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