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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他冤,是因为当初他也是被李信和荣王夫妇算计得死死的,压根没有退路。到最后,杀人的是李信,坐皇位的是李信,背负一切骂名的才是他。
    说他不冤,则是罗小将军和那五万将士,的确是因为他出卖了军情才丧命的。
    这是一笔烂账,到如今,已经很难算清了。
    秦筝看着沈婵凄苦的眼神,叹道:“以李信的手段,怎么可能会让世人知晓,他是联合荣王夫妇把你扣在了帐中,才逼反的你兄长?”
    在当时所有朝臣以及世人眼中,就是沈家和李信联姻当了逆贼,沈彦之掌握军情坑杀了秦乡关五万将士。
    沈彦之已经被迫上了李信的贼船,沈家在李信那边根基尚还不稳,他若把自己叛变的真相说出来,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朝臣不会信他、只会觉着他是在信口雌黄为自己辩驳;而此举也会让李信早早地提防沈彦之,再找机会除掉他。
    沈彦之要想复仇,就只能隐忍下来,让真相埋没。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比起外人的蛮横侵略,自己人的背叛,才更是常人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朝臣和百姓,骂得更多的依旧是沈彦之。
    沈婵听了秦筝这番言论,覆着水泽的一双眼里,闪过痛苦和恨意。
    她和兄长这辈子,都叫李信和荣王夫妇的算计给毁了。
    该说的秦筝都说了,接下来的这一路,她也没再做声。
    抵达青州府,秦筝让府上的婢子引着沈婵去给她安排的院落时,沈婵走出几步,回过头看着立在檐下、洒了一身暖黄灯笼光晕的秦筝,千言万语涌至喉头,最终只说了一声“谢谢”。
    秦筝知道她道谢,是为自己先前在马车上说的那番话,不由得又在心底浅叹了一声。
    诚如秦夫人所说,这是个苦命的姑娘。
    但人各有命,秦筝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且盼她今后能看得通透些。
    楚承稷从垂花门进来时,见秦筝还立在檐下,他顺着秦筝的视线往那条通往别院的小径望去,以为她没跟沈婵谈拢,道:“她若不愿,也还有别的法子,无需烦忧。”
    秦筝回过神就听见他说这么一句话,心知他误会了,摇了摇头:“那是个明事理又心善的姑娘,她兄长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她想看到的,她愿意帮我们。”
    楚承稷撑着伞走近,雨珠从伞面滑落,垂眼看到秦筝垂在广袖之下的手,伸手握了过去,果然是凉的。
    他攥在了掌心,用自己的温热的大掌全然包裹住,猜到她或许为沈婵感怀,道:“这是她自己的缘法。”
    秦筝听他又说起佛语,倒是把心中那份淡淡的感怀冲散了些,偏过头看着他在昏暗的光线里更显清隽俊美的侧脸,眉眼舒展,噙着浅浅的笑意:“楚师父说得在理。”
    楚承稷淡淡斜她一眼,知道她是打趣自己,在她手骨上微微用了点力道捏了一下。
    秦筝浮夸地娇声求饶:“疼疼疼!”
    入夜后雨势渐大,檐下的灯笼也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静谧的雨夜里,她那求饶声钻进人耳窝,似猫爪子在心上挠了几道。
    楚承稷脚步微顿,在灯笼洒出的滂滂浊光里,高大的身子往秦筝那边倾了倾,一双眸子幽凉深邃幽,薄唇贴近她耳廓,嗓音低沉:“一会儿也这样喊疼。”
    喊疼声戛然而止,秦筝很识相地闭嘴了。
    ……
    坞城。
    沈婵被接到了楚营的消息,第二日便传入了沈彦之耳中。
    沈彦之传问前来报信的守卫,面上一片阴霾:“怎么走漏的风声?”
    沈彦之先前从陈家接回沈婵后,因着株州以北如今还是李信的势力,坞城又即将和青州开战,便把她送到了远离战火的净慈庵。
    沈婵有孕在身,有时候行动不便,普通婢子力气不够,男子又不好近身伺候,他才命底下人买了武婢回来,帮衬着照料沈婵。
    净慈庵地势偏僻,又被守卫围得跟个铁桶一样,不该叫人知晓沈婵在那里才对。
    守卫不敢看沈彦之,颤着嗓音回话:“属下不知……只是先前坞城和青州交战,周边村落里一些村民往别处逃,途经净慈庵进来讨过饭,属下带人驱赶时,惊动了沈嫔娘娘,娘娘心善,命人给那些难民准备了斋饭,兴许……就是那时候走漏的风声。”
    沈彦之怒急,一脚踹翻了跟前的几案,苍白精致的脸孔上几乎压不住翻腾的戾气。
    上一次有人用沈婵胁迫他,还是秦乡关一役。
    那是他至今不愿过多回想的一战,所有的虚妄和痛苦,似乎都是从那时开始的,那是他永远醒不来的噩梦,在这泥潭里越陷越深。
    守卫见沈彦之发怒,更为惶恐伏低了身子。
    沈彦之却闭了闭眼,艰难发问:“沈嫔娘娘被带走前,可有被为难?”
    守卫连忙摇头,“带兵去庵堂的是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进禅房同沈嫔娘娘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沈嫔就跟着太子妃娘娘上马车了,并未被为难。”
    听到是秦筝去带走的沈婵,沈彦之猛然掀开眼皮,脸部肌肉绷得死紧:“阿筝?”
    屋外有侍者匆匆来报:“世子,不好了!安元青跟着楚军一起围攻坞城了!他们说沈嫔娘娘在他们手上,让咱们交出安元青家眷!”
    沈彦之背对侍者站着,久久没有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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