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她究竟是什么时候……
白桥努力复盘她与祁长廷的相处,企图寻出一些头绪,又或者想要证明些什么,却发觉根本无迹可寻。
而这才是最可怕的,她寻不到源头,又该如何搬起石头堵住那个洞?
女孩控制不住心里的恐慌,甚至于手脚冰凉。
咚咚咚。
一门之隔突然传来敲门声,将靠在门板上的女孩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她干咽了一口,却不敢回头去看,只是哑着声音问:“谁。”
她疯狂祈祷门外的千万不要是那个人,然而命运往往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
少年根本不必报姓名,他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白桥的呼吸便一瞬间屏住了。
他们之间只隔了薄薄一扇门板,门上镂空的花纹甚至只是一层薄薄的细布,敲门的震动声都能轻而易举地与她的心跳共振。
“你……”白桥试图让他离开,喉咙却因为太过紧张哽得发痛。
她深吸一口气,才僵着声线含糊道:“我眼下不太方便。”
门外的少年似是愣了一瞬,而后仍是温和开口:“那我在廊上等姑娘。”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关于身份公布的事,有些细节需要姑娘自己拿主意。”
不得不说,祁长廷确是十分了解白桥。
知道是公事后,女孩的身子肉眼可见地缓缓松了几分。
她沉默许久,久到门外的少年蹙眉,几乎要怀疑她出了什么事。
终于,她再次开口:“廊上风大,公子同齐掌柜一起,在三楼雅间里等我吧,我马上就好。”
女孩的声音还算稳定,理由也还算合理,祁长廷没有听出什么不对,但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得劲。
但他还是应下了。
门外日上三竿,屋内却还有些阴气。
所以祁长廷看不到白桥其实就站在门边的影子,而白桥却瞧着少年映在门上的影子一点点变淡。
祁长廷不合时宜的突然出现带来的压迫太大,以至于他离开后,白桥感觉心中像是骤然卸下了万斤重担,被挤压得无处脱身的思维也松缓下来。
女孩垂眸,抬手揉了揉脸颊和眼睛。
于公,这世上最恶心的莫过于插足他人感情的混蛋。
于私,哪怕男主眼下真的同女主尚无瓜葛,她也绝不可能接受自己某一天,会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失去对理智的控制。
就像昨夜从荥阳奔回东都时那样。
这样的自己,她绝对无法接受。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打今儿起事业才是她的梦中情人,这cp她不磕了。
——至少暂时不磕了。
白桥换了身衣裳,推门离开时,气势汹汹地想到。
*
另一边,祁长廷踱步回了齐同鹤专门用来接客的三层雅间。
他本就在齐同鹤那里,不过是特意想去看看女孩。
白桥闷在屋里的这段时间,他将那些个暗卫唤过来,又仔仔细细问了一番当时的情况。
听到有人提到“东都传言,皇子重伤濒死”的时候,忍不住微微挑起了眉头。
虽然这样想似乎有些脸大,但那念头还是不可遏制地疯狂钻了出来。
她会不会是以为那传言中的皇子是他,所以才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
少年只是想一想,眉梢唇角都忍不住漾起淡淡的笑意,看得一旁的齐同鹤直撇嘴。
那传言其实是真的,确实有一位皇子遇刺。
只不过,是二皇子。
祁允政去年八月离开东都,前往南疆调查南疆各小国驻军异动的事,至今未归。
而就在昨日,南疆八百里加急送回军报:
祁允政被南疆越人偷袭,肩膀被淬了巫毒的匕首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皇子受伤,又是军报,这等消息按理说是会直接送入宫中,不可能在民间流传开来,此事背后显然有推手。
而且这推手十分好猜。
至少对祁长廷来说,挺好猜。
遥想去年七月下淮南,祁景闵趁雨夜刺杀他的同时,也被祁允政背刺了一刀。
祁景闵原本大概是想着趁祁允政南下时便以牙还牙,可惜那时他被白桥这儿摆一道那儿摆一道弄得心烦意乱,竟没顾上。
如今见缝插针地便还了上来。
而再多想一步,祁景闵已经上了船,却不仅知道了祁允政受伤濒死的消息,还如此准时,以至于能第一时间派人在东都传播此事,背后的含义让人不寒而栗。
比如,那越人是否在大徽有内应呢?
祁长廷唇角弧度不变,却是冷了几分。
他这位兄长啊,若真当了皇帝,也不知大徽还剩几年。
不过此计的目的确实达成了。
徽晟帝已经下旨,让祁允政回东都治伤,短时间不可能再染指兵权。
同时三个儿子里,又只剩他这个五城兵马司被架在火上烤。
这按理说是件顶严肃的事,可少年面上却尽是漫不经心。
唇角的笑意再次缓慢浮起,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
“进。”祁长廷赶在齐同鹤之前开口。
齐同鹤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女孩方才在屋里又换了另一身淡青色的男式长袍,一头青丝半挽在脑后,面目沉静,颇有一番上位者的威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