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面露同情之色:“两家最后还是撕破脸,打上官司了,可丁家朝廷里有人挺腰子,童家前两回递状纸到了郡守那里,都被打回来,那丁家咬死童家儿子是自愿为妻主守节。郡守便按建元初年修撰的婚配法:妻主过世后,自愿守节的男儿,可上报州府,奖励贞节牌坊一座。如今那丁家前门楼子的牌坊已经都竖起来,朝廷下发的赏银也被丁家送到童家,只童家还是不满,拒收。这个月月初新郡守花大人刚到任,童家这是第三回 告了。”
白芳芳听到这里才恍然:“那肯定还是打不赢,所以才叫断头官司?”
汉子:“便是如此。童家再闹下去,那就是真要伤人命才能算数,本来他们家儿子已经过的艰难,不说去把亲家好好哄住,反而这般闹腾,可不是给他们儿子催命么!”
龙默听到此处冷哼一声。
白芳芳又问:“那童家儿子真是自愿守节?”
汉子:“十七岁的男儿,这小半辈子还没过完,你说他真能自愿?”
一旁的龙傲君叹了口气:“郡守也太过不近人情。”
龙默冷嘲:“这就是炎族婚配制度,这就是炎朝的官。”
那汉子很快走了。
三人这时也不着急吃饭,随人流一同去到府衙。
此次是新任郡守花大人到任后第一次公开审理案件,又是整个北海城人人皆知的“断头官司”,因此府衙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大部分都是看热闹居多。
龙傲君才不管人多人少,她的小郎想要听审案,自然是第一时间满足他。
一伸手,扒拉开一个人,再伸手,另一个人也不由自主被一股大力给扒到一旁。
女人脸上带着笑:“借过。”趁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骂娘之前,硬生生给她在人堆里走出一条路,把龙默一直拖到最前面一排这才站定。至于白芳芳一个人留在人群后跳脚,又关她屁事。
此时那两方的状师已经经过一轮交锋,轮到两方父母诉情。
童父正在堂上抹眼泪:“亲家母,我们家子瑜才十七岁,又大病了一场,您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丁母在大堂之上言辞犀利:“子瑜是自愿为我家冉冉守节,贞节牌坊都领了,你还想他回去后再嫁,你可曾把朝廷放在眼中,可曾把我大炎的律法放在眼中?”
童家状师插嘴:“丁员外,您家当时为童公子申领牌坊的时候,可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本人意愿,再说,你们家为何不让童家探亲,童公子现在人又被你家藏去哪里?”
丁家状师立刻反驳:“童子瑜嫁赘进了丁家门,早就是丁家人,让童家探亲是情分,不让童家探亲也是规矩。嫁出去的儿郎泼出去的水,哪有成天和娘家人来往的道理?自是应该好好在妻家孝顺公婆才对。”
啪,一声惊堂木!
上首的花大人终于发话:“此案本官已经看明白了,朝廷虽然嘉奖节男烈夫赏赐贞节牌坊,那也必须是该男子自愿自主,如今你们两家争的不就是这个自愿?既然如此,便传那童子瑜上堂,本官亲自问一问。”花大人声音清冽,年纪轻轻,官帽下的那张脸也意外好看。
龙傲君盯着那花大人瞅了两眼,只觉眼熟,声音也耳熟。忽然想起自己后宫里的花宁一,竟和此人有几分相似,都姓花,莫非他们是兄弟?
而且他这话一听就是偏袒同情童家。
此言一出,那童家立刻欣喜万分,丁家立时臭了脸,朝堂外也是一阵喧哗,不少人议论纷纷。
有的说:“正该如此,看来今次上任的郡守与以前那个不同。”
有的说:“先等等,上任郡守不也传过童子瑜,几次都不能到堂,后来也不了了之。”
有的说:“朝廷贞节牌坊都赏了,上面还有御赐盖章,万一那童子瑜当堂翻供,难道这拉出去的屎还能坐回去?”
龙傲君心想,只怕是传不来人。
果不其然,等了两柱香后,去丁家提人的衙役回来上报,那童子瑜遍寻不着,根本不在丁府之中。
两家人又当堂吵起来。
童家指责丁家藏了他们儿子。
丁家反说女婿是自己不堪外界纷扰,去了和尚庙里躲清静,如今到底在附近那尊庙,他们也说不清。
北港城附近三五十里,和尚庙不过一两座,之前童家人也是听丁家这说辞,都去找过几轮,也没见着儿子。
一堂不可开交,两家状师牙尖嘴利,舌灿莲花,你来我往。
龙傲君正看得有趣,忽然胳膊被人一拐,小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既然那花大人有意偏袒童家,只要找到童家儿子上堂,这案子便能结了。
她反问男人:“你又怎么看?”
龙默没说话,黑纱后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她心里一突,龙默转身走出人群,她忙追上去,将他手一拉:“若我能找到童公子带上堂,你是不是就能放过丁家?”
他步子一顿,侧过头,非常吃惊。
“小郎,你不要这么偏激,这丁家虽然过分,却也罪不至死。”她忙又说:“自孤登基以来,对子民一视同仁,无论炎族胤族出仕或考学都享有同等的权利。”
他将她冷冷一瞥:“胤男死了妻子终身守节朝廷便嘉奖贞节牌坊,若丧妻后再嫁还要承受流言蜚语,可炎女丧胤夫后,便能随意续夫,也不曾受到任何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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