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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里的柴三妙和李雘远远就能看见盛大的场景。
    十字街口中央的硕大灯轮,二十来丈,五万盏小灯,簇之如花树,蔚为壮观,灯轮千影合,金阙万重开。
    能工巧匠以竹木做骨架,以麻纸塑形,外绘粉彩,画的是天宫仙境,画技虽远不如吴道玄笔下栩栩如生,也带几分原生野趣。
    柴三妙感叹此灯轮可比长安,被她身旁的看客听见,“今岁雍城的灯轮来头不小,建造者乃是毛顺大师的徒儿。”
    难怪了,柴三妙侧头看向李雘,李雘对她说:“毛顺手很巧,以缯采结为灯楼,高达一百五十尺,有风吹过,灯楼上悬挂的金玉之物便发出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①
    长安兴庆宫花萼相辉楼前的灯楼,便是出自毛顺之手。
    “明年带你去花萼相辉楼瞧瞧。”
    柴三妙也去过花萼相辉楼,远远地赏过灯。
    她避开李雘的注视,“哦,我去过的。”
    她去过,也亲眼见过作为圣人的李雘领着重臣和宫妃登楼。
    李雘瞬间读懂话里有话。
    那时陪在他的身边还是风头无两的窦宣仪,也不过去岁的时候,无法辩驳。
    他是李雘,不仅有窦宣仪,还有郭赞德,未来还会有无数个柳善姜。
    柴三妙盯着手中的狐狸灯笼,也不知道他曾经做了多少个!
    她将灯笼递回到他手中,李雘无言。
    “走吧。”她说。
    小小雍城的灯轮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可看的,他是花萼相辉楼的主人,只要他想,就能让长安暗夜如昼。
    柴三妙在人潮中逆行,也不管他有没有跟上来。
    午夜子时,天官赐福,吉庆有余。
    灯轮转动,烟火喷薄,一层二层三层,火焰之花绽放,人潮沸腾,如潮水涌来,迎福祈愿。
    柴三妙逆向根本站不住脚,眼看自己失去平衡,若是摔倒,便是千人踩踏而过,慌了神色,刹那间,被身后高大的身躯揽入怀中。
    李雘将她护在臂弯里。
    看客如洪流席卷,而保护柴三妙的男人如磐石,稳立湍流,坚定不移,以自己的身躯承担所有的冲击。
    柴三妙仰起头,空中花火绚烂,璀璨夺目,照亮一座城池的盛世繁华,也照亮了一个男子坚毅的眼神。
    他要自己守护的人安然无恙,纵然逆向而行,我亦随你而往。
    大明宫中,宫阙巍峨,太液池里,仙岛瀛洲,世间多少人苦苦追寻的梦境,入不了她的心。
    他懂得她的不快,他放她走。
    她想要曲江池畔无忧的生活,他看得见。
    他不愿禁锢一颗自由之心,困住她,她一定不会感到快乐。
    他甚至让她离开长安,可是,这个决定酿成大错。
    他几乎失去了眼前的人。
    临到危时,方知珍贵。
    他的心在颤,他调动暗线去岐州,万幸,她还在。
    他迫不及待的乔装而来,直到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李雘明白自己再也不想失去她。
    命运的眷顾,请再给他一点点时间。
    “李……”
    此刻,她竟然不知该称他为李都尉还是圣人。
    李雘将她抱紧,贴面附耳,“上元节后,春猎之前,我会安排人送你出城,吕元赤将在五丈原接应,你随他去法门寺小住,等我。”
    “可是……”
    没有可是。
    柴三妙从男子眼中看出不容辩驳,渔翁收网,于惊涛骇浪前,要将她送往安全之地,护她周全。
    男人用下颚抵着她的额头,轻抚她的背,“怎会让你亲赴岐州,身陷险境?都是我的错,便由我来了结。”
    柴三妙终于辨清,眼前的男人只是李雘。
    帝王岂会犯错?
    假作真时,真亦假。
    真作假时,假亦真。
    不期而遇的人,误了红尘。
    灯轮流转,吐火罗商队众人,终于与阿枝和李都尉汇合。
    第35章 .风雪已至只有她是他的例外
    人们欢聚一起,共度佳节,火焰绚烂,更衬出女子描摹的斜红艳丽,额间的花钿娇俏,精心打理的云髻乌黑浓密。
    中年夫妇携儿带女,老少尽出,少时情侣含情脉脉,暗表心迹。
    因为吐火罗商队众人的到来,阿枝与李都尉隔开了两个身位,阿鸳搂着阿枝的手臂兴奋观灯。
    柴三妙没有回头去看,可是她能感觉到李雘站在她身后。
    塔塔在多恰的怀抱里吵闹着要求举高高,玛夏批评塔塔越来越任性,李雘弯腰对塔塔说:“塔塔的阿翁累了,让李叔叔来举高高。”
    李叔叔的个头比阿翁更高,小孩儿更喜欢。
    玛夏觉得不妥,“塔塔,不可如此,李都尉……”
    李雘表示无妨,上前两步,将手中的狐狸灯笼递给柴三妙,“劳烦阿枝先生替我提着灯笼。”
    适才被柴三妙塞回李雘手中的灯笼,又自然地回到她的手中。
    柴三妙看看灯笼,看看李雘,男人只是笑,转身从多恰手中接过塔塔,举高到自己肩头坐着。
    塔塔欢天喜地的拍着小巴掌。
    夜到丑时,忽而降雪,起初微小,落在女子繁复的发髻上,如糖霜,慢慢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人潮又开始沸腾。
    这是雍城的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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