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暴风雨要来。
从来都精致到一丝不苟的凌万顷,突然脱了西装,狠狠地扔到地毯上,大步走出别墅,向空无一人的海滩走去。
他要去迎接暴风雨。
他要向天怒吼,问它到底有没有长眼。
乌云毫不怜惜,狰狞地卷过来,天色越加黑沉沉的,一个巨浪袭来,顿时没过了他的脚踝。
欧洲订制的名贵皮鞋被打湿,鞋窝里灌满了海水。
凌万顷弯腰脱下鞋,一只,又一只,狠狠地向海中扔去。
“去你妈的!”他怒吼。
像是回应他的怒吼,空中轰然炸响一个焦雷,劈开天地的恐怖。
凌万顷张开双臂,仰天吼道:“来啊!冲我来啊!你能劈死龙王,你怎么就没劈死欧文静!”
延迟而来的闪电蓦然照亮乾坤,黑沉的天空仿佛被劈开了一道生死门。
凌万顷指向天空,哈哈大笑:“没眼的东西,你看不见受苦的世人!你没有明辨是非的眼睛,你瞎了吗,老天爷!”
刹那间,又是一个巨雷滚过,海洋发出沉闷的怒吼。
大雨倾盆而下。
凌万顷没有闪避,他正正地迎着大雨,纵然大雨打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也依然顽强地站立。
想到这二十五年前,他竟然放着江一苇自己一个人受苦。
他竟然旁观。
他竟然记恨。
他竟然想报复。
他竟然没有不顾一切地去包容她,去拯救她。
他就不能原谅自己。
凌万顷,你不配!你不配江一苇对你这么好,你不配她用宛若双生的温柔来对待你。
雨好大,气势汹汹。
凌万顷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又是炙热还是冰凉。
他颓然地瘫软在沙滩上,任由大雨劈头盖脸,漫天漫地。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一苇迷失了,万顷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一瞬间,又或是一辈子。打在他脸上的雨似乎消失了。
凌万顷缓缓地睁开眼睛,望着一个老人,满脸皱纹,打着一把伞,正静静地望着他。
老人说了一句话,却是罗国语言。
凌万顷困惑地望着他,没有缓过神来。
似是发现这个躺在沙滩上的男人听不懂罗国的话,老人说了一句华语:“先生,你还好吗?”
凌万顷终于回过神来。
还好,这里没人认识他。凌万顷坐起身,颓然道:“谢谢你,老先生。”
老人关怀地望着他:“这里很危险,海水涨潮,会淹没你的。”
凌万顷点点头,站起身来。
“你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老人一指沙滩边的一座小屋,那是海边别墅群的一个看守人小屋,“或者去我的小屋里躲一躲雨。”
凌万顷深深地望他一眼:“谢谢,我自己回去吧。我就住酒店。”
“那我打伞送你回去。”
老人固执地要将他送回酒店。凌万顷也没有拒绝。此刻他身心俱疲,很感激老人在他崩溃的那一刻给予的温暖。
走到别墅门口,凌万顷想谢谢他,道:“老先生你等一下,我送一样礼物给你。”
浑身虽然湿透,他也无心换衣服,进屋拿了一串佛珠,是荆玉婷昨天接机时给他的,说来到罗国海岛,灵异事件颇多,要随身戴一串佛珠避邪。
此刻,他觉得佛珠很配这位突然出现的老先生。
老先生还在门口,口里喃喃地:“要人礼物是罪过的。先生你真的不用,你心里感激我就够了……”
可一看凌万顷手里的佛珠,老先生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就突然绽开了笑颜。
他持手行礼:“先生懂我。”
收佛珠,不收世俗之礼,凌万顷这谢礼,送对了。
“先生走好。”凌万顷向他告辞,正要关门,却见老先生又转过身来。
“对了先生,我跑过来想拉你回来,听见你在喊什么龙王。先生是有什么隐冤吗?”
凌万顷心中一动,冷静的思考力顿时回来。
何谓隐于市,颇多“扫地僧”,不正在这芸芸众生里?
“老先生也知道龙王?”
老先生笑道:“看先生随身佩戴佛珠,那定是信的好龙王。”
凌万顷故意扬眉,道:“金龙王不是都被雷劈死了吗?我信他也没用啊。”
老先生摇摇头:“天道轮回。金龙王逆天而行,行的都是害人的巫术。先生往后不可再有妄语,老天是有眼睛的,是老天劈死了金龙王。”
凌万顷还是抓着关键,不容机会错失:“那您刚才说的‘好龙王’又是谁?”
“玉龙王啊。”老先生打量一下凌万顷,也有些奇怪,“难道先生也不是信的玉龙王?”
凌万顷道:“我信报应。至于玉龙王,很惭愧,我不太了解。但我此次前来,的确是为金龙王所来。我……家人为金龙王所害,我来罗国海岛寻求化解之道。”
老先生摇摇头:“这个我不懂。我只知道不能害人,为人要善良,时时抱有感恩之心。玉龙王就是这么教导信徒的。”
听他口口声声玉龙王,凌万顷突然想起,在华国娱乐圈的那个传言。
罗国两大龙王,一位玉龙王,劝人向善,一位金龙王,则用巫术改命。他以为,玉龙王就是一位会念佛法的龙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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