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柠靠过来的时候,祁景便察觉了,本能地眼睛微眯,一瞬间冷气迸射,警惕而危险,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意识到姜柠的意图,他很快又掩饰好了自己,重回温柔多情的模样,任姜柠伏在自己膝头,甚至十分享受这温香软玉,抬手有一搭没一搭抚着姜柠的长发,摸着慵懒的猫咪一般。
浅绿进来给金兽炉添香,抬头隔着袅袅的香雾看着塌上的两位,只觉得无限温馨,无限美满,不由得替姜柠羞涩起来,又开心地抿嘴笑了笑。
姜柠一觉睡到早上,被祁景起身的动静弄醒了。
她眼睛里写满了懊恼,跪在鸳鸯戏水的锦被上请罪,“皇上,臣妾好生愚笨,居然睡着了……”
祁景要上朝了,万全贴心地给他送来了朝服,浅绿几个侯在一边,见状立即过来伺候祁景更衣。
祁景张着手,任侍女们给他穿衣盘扣,潋滟的眼睛凝视着姜柠,柔声笑道,“既知罪,还不过来替朕穿衣?”
姜柠便低着头过去。祁景长得高,姜柠站直了才到他勃颈处。这样很好,不必瞧见他的脸,看见他那透着算计的眼睛。
姜柠看着朝服上威风凛凛的九爪金龙,假装笨拙地给他系上衣扣,而后接过浅绿递过来的金丝玉扣腰带,小心避开他的身体,认认真真地给他扣好。
最后是冠冕,避无可避祁景的眼睛。姜柠想着情窦初开的年纪,与南宫棠的种种,脸上扯出几丝娇羞来,闪躲着他含情的视线,道,“皇上,您低头。”
祁景含笑地配合,低下头,离姜柠近了些,姜柠羞意更甚,更不敢看他了。
虔诚地将十二连旒珠理顺,姜柠小心地举着代表无上威严的龙冠,谨慎地戴在祁景头顶,扣好,又细心地理好两边明黄的主缨。
祁景瞧着她羞涩又认真地模样,浅笑,温热的气息拂在姜柠腮边、颈侧,“伺候朕更衣,连呼吸也不敢了?”
姜柠低下头,后退一步,娇嗔道,“皇上,您总取笑我。”
祁景开怀而笑,伸手欲拉她,姜柠假装没看见那手,矮下身子行礼,“皇上,我……臣妾想向皇上求一个恩典。”
祁景便收回了手,眼睛里浮现了审视,冷冰冰的。他看着姜柠发顶,嘴角依然挂着笑,声音温柔含情,“哦,爱妃想要什么恩典?”
太贪的女人他不喜欢。不知这姜氏,想要什么?
姜柠依然乖巧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娇软的嗓音里带了一点失落,“臣妾来这宫中已有几月,未能与父亲见面。父亲只臣妾一个女儿,没有子女承欢膝下,不知他过得可好。如今臣妾得了皇上的恩典,心中欢喜,但一想到父亲形单影只,便觉酸涩难忍,求皇上,准许臣妾出宫见父亲一面。”
女子入了后宫,生老病死都在这深宫中,想要出宫一趟何其艰难。可祁景不是假装宠她么,宠得令人惊叹四下生妒?那她何不利用这一点,出宫去打听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他如此“宠爱”她,合该给她一些独特的恩典才是。
祁景听着她的话,眼神里的冷却是化开了些。
原来是想家了。姜清书这老家伙食古不化,但却是个极宠爱女儿的。姜氏头一次离开家,几个月未能与亲人见面,想念亲人也是必然。
也不知她是胆大还是莽撞,竟敢就这样像自己求这样的恩典。
不过,他既打算让姜氏去死,那何不答应这个请求,让她死得更快呢?以宠爱为刀,杀人不见血,还能引出后宫那些阴暗善妒的人一一除去,当真是一举多得。
祁景温柔一笑,拉着她的手令她起身,语气里多了两分调笑的意味,“爱妃孝心可嘉,既如此,那便回家看看。不过明日须得回来,不然,朕可是会想你的。”
“皇上——”姜柠耳根红透了,恰似祥和殿外初露的朝霞。
祁景开怀大笑,松开她的手,转身,“朕走了,爱妃还可再睡一会儿。”
“臣妾恭送皇上。”姜柠对着他的背影柔柔行礼。
祥和殿外已备好步辇,万全点头哈腰,抬手作出搀扶的姿势,“皇上,小心脚下。”
祁景年富力强,无视他那支谄媚的手,姿态优雅地坐进步辇,想了想,招手。
万全立即弯着腰到祁景跟前,祁景手指抵着下巴,想着姜柠这两日的巨大转变,问,“你说这姜氏,有无可能演戏?”
万全后背又要习惯性地发凉了,这位爷当真疑心病重。他小心道,“听说姜清书极为宠爱这个独女,把她宠得不知世事。”
他未明着说自己的看法,以免皇帝觉得自己被忤逆了,又要摘他的脑袋。
祁景沉默片刻,低声道,“也是。”
见祁景坐直了身子,万全适时高声道,“起。”
四个太监稳稳地抬起了步辇,步伐一致地朝前走着。祁景懒懒倚着软靠,想着姜柠说的那些话。
给她招猫逗狗般的一点宠爱,升她两个品阶,就是“好大的恩典”了么?太过单纯,便是愚蠢。而愚蠢的人,当真不应该活在这宫中。
虽祁景说了姜柠可以再睡会儿,但姜柠睡不着。她仔细洗漱过了,穿了一套簇新的华服,戴了华贵的首饰。
想到又能活着见到父亲,姜柠激动得双手发抖,却又只能尽力掩饰。
雪莹去让内务府安排马车。如今姜柠风头正盛,即便只是四品,内务府也丝毫不敢怠慢,很快给姜柠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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