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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东升说他跟着京大和财经的教授学习经济学,还自己研究写论文,还写了关于我国股市、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如何和谐并行等问题的论文。之前韩卫新还有些不信,以为陆东升给他脸上贴金的,这会儿一聊他是真信了。
    短短的三年时间,儿子以常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在飞速进步。
    以后他可以放心了,同样的,也该给予儿子应有的尊重,不再把他当小孩子看。
    意识到这一点,韩卫新心里有骄傲也有酸楚,骄傲得是儿子很优秀,酸楚的是他感觉得出韩慕阳和他已经有了隔阂,再也回不到小时候父子亲密的关系。
    乡下过年的气氛很浓郁,外面炮仗声、魔术弹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堂屋的蜡烛和香也一直不间歇地烧着,让人鼻端都是浓郁的香烛气息。
    在这样的气氛里,父子俩不由得回忆起从前。
    最近几年的时光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记忆,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小时候的时光是那么独特又记忆深刻,让他们无法忘却。
    同样无法忘却的还有那个人。
    在韩卫新的记忆里,妻子美丽、敏感、神经质却又温柔善良,同时有些忧郁。
    在韩慕阳的记忆里,妈妈美丽、温柔、柔软、跳舞好,永远都是香香的,笑着的。
    在这样的气氛里,韩慕阳终于忍不住问他:“爸,我妈是怎么……”
    韩卫新心头颤了一下,不希望儿子继续问下去。
    韩慕阳却还是问出来,“没的?”
    韩卫新:“你妈妈一直有贫血低血糖的毛病,那天下班回家,她在河边不小心失足落水。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不要听别人乱说。你妈妈她……很爱我们,她不会故意离开我们的。”
    没有一个孩子能接受一直爱他的妈妈突然离开他的事实。
    韩慕阳歪头瞅着他,似乎想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安慰自己。
    韩卫新面带伤感,“太突然了……别说你,我也没有办法接受。到现在我还时常梦见她……”
    韩慕阳欲言又止。
    韩卫新:“……对不起,阳阳。”
    韩慕阳面色动容,有点不自在,一直严肃骄傲的爸爸竟然主动拉下脸跟他说对不起这让他有些内疚,“你不用道歉,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不管他曾经怎么责怪爸爸,可爸爸没短过他什么,只不过是自己要求太多。
    受林妍影响他也时常反省自己,是不是对爸爸要求太苛刻,他想让爸爸给妈妈殉情?当然不是?他想让爸爸为妈妈守身孤独终老?
    小时候他觉得自己和爸爸相依为命就够了,不是还有奶奶吗?要什么别的女人?绝对不能要后妈!
    不能让别的女人抢走妈妈的位置!
    如今长大见多了人情世故,有几个男人丧偶以后能够守着孩子过一辈子?女人能做到,男人却没几个能做到的,这些年他见过的丧偶男人里面几乎没有一个肯自己守着孩子的。
    他曾经和林妍聊过这个问题,他问她会不会嫉妒爹娘对林斐好,她说曾经会,后来放弃期待学会自己爱自己,给自己比爹娘能给的更多的爱,就不会再难过遗憾。
    她说她已经学会不去要求别人,当然也不会勉强自己去配合别人。
    她从姥娘和姥爷身上已经弥补了父母的亲情之爱,就不需要再去跟爹娘索求。
    人都是偏心的,他们也是人,他们已经把爱都给了林斐,没有多余的给女儿,同样的她把所有的对父母的爱都给了姥娘姥爷,也没有多余的给爹娘。
    能量守恒,爱亦如是。
    韩慕阳一开始尽管看了很多心理学书记却还是不甚明白,现在想到自己和爸爸,他慢慢地懂了。
    爱,也会带来痛。
    他对妈妈的爱,因为妈妈的离开变成了痛,这种痛让他对爸爸有双倍的期待和索求,可爸爸给不了,于是他就加倍痛苦,逃避沟通和解决。
    他宁愿和爸爸背离,也不想跟他的新家庭和解,玩什么一家亲。
    所以,他不需要韩卫新的道歉。
    韩卫新:“曾经爸爸和你许诺过,爸爸没有做到。”
    韩慕阳移开视线,淡淡道:“那是哄小孩子的话,没必要当真的。”
    那年妈妈刚没有的时候韩慕阳每天晚上都去小区门口等她,想她像从前那样下班回来,等不到他就顺着路往剧团走,就希望路上或者到了剧团会碰到妈妈,或者谁跟他讲妈妈去出差了。
    可一天天,她都没有再出现。
    大一点以后,他终于接受了那个事实,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哭得肝肠寸断,爸爸抱着他一起哭,跟他说爸爸会永远陪着他,他们父子二人永远都不会分开,他永远都不会给他找后妈。
    韩卫新一直都是这样打算的,不想再让第二个女人走进自己的生命里,也不想再给儿子找一个后妈,所以他拒绝了很多机会。
    可最后他还是食言了,不管初衷是不是自己乐意的,他到底还是娶了潘美静。
    他的阳阳到底还是和他疏远了。
    他时常梦见陆云阳,可她没有一次是怪他的,反而朝他笑,笑着祝福他。
    他每次都忍不住哀求她留下来,可每一次她都决绝地转身离去,他想跟着她走,最后却都会醒过来。
    每一次他都任性地不想醒过来,可他又清醒地知道,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是儿子、父亲、丈夫、兄弟,他没有资格任性,甚至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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