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一边动作轻柔的梳头,一边说些逗趣的话,眼看着气氛渐佳的时候,方才不经意般提起:“前日去花圃,在那见到一个小丫头,名字叫明月的,看着举止模样,倒有几分像绿袖。”
夫人听她提起这话,又想到昨夜,便道:“那丫头确实伶俐。”
胡嬷嬷见夫人知道明月,心底一松,紧接着说道:“范嬷嬷面冷,许多小丫头都怕她,难为那孩子跟着范嬷嬷,还能出落得这般伶俐,若是送到夫人跟前,只怕会更加伶俐呢。”
夫人眼神微顿,但依旧是一副轻松惬意的神情,说道:“你倒是有眼光,那孩子是个有大前程的。”
胡嬷嬷听到“大前程”三个字自然忍不住往二少爷身上想,只以为夫人真有这个安排,暗道自己省了力气,王氏的好处拿得轻松,还能趁机再敲一笔。
夫人梳妆完毕后,挥手让内室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下赵嬷嬷在。
“我总觉得现在的发式太古板了,你再挑个手巧的。”夫人随口吩咐道。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吩咐,赵嬷嬷立时明白胡嬷嬷在夫人跟前没了地位,但她也没有帮同僚说话的意思,只躬着身子应下。
明月在侯府里又待了数日,她的卖身契早就拿到手,但她和木槿交接数日,确保木槿上手之后,方才离开侯府。
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明月在木槿和范嬷嬷的一路相送中出了侯府大门,只是她还未进家门,远远便见到了黑着脸的舅母王氏。
“大姑娘如今年纪大了,心野了主意也大了,安排好的前程不要,做起折腾长辈的事情,倒是熟练得很。”王氏一开口又是让人习惯的阴阳怪气。
明月出府的消息传来,王氏被胡嬷嬷好一通埋怨,而后胡嬷嬷发现自己在主院失宠,立马将矛头指向王氏。
胡嬷嬷虽然丢了给夫人梳妆打扮的活计,但她毕竟在主院里经营多年,人脉关系绝不是王氏能比,胡嬷嬷恨王氏害自己丢了差事,这些天将她折腾得够呛。
王氏不堪其扰,又心疼自己在胡嬷嬷身上砸的那些银子,便跑来堵明月。
“十两银子,我花了整整十两银子去打点!你这个黑心肠的东西,必须赔钱!”王氏恶狠狠道。
明月听了微微皱眉,说道:“十两银子很多吗?”
王氏听着这话心都在滴血,咬牙切齿道:“赔钱!今天你不赔钱,那我就不出这个门了!”
明月说道:“您请自便。”
王氏见明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眼珠子一转,立马就地一趟,开始哀嚎起来。
王氏素来擅长撒泼打滚,动静闹大后,院子门口很快就聚集了一大批人,王氏有了观众后,嚎得更起劲了。
明月说道:“舅母若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您私下打点的事情,不妨叫得再大声一些,总有人能帮忙将这些事传到夫人耳朵里。”
如今胡嬷嬷失势,旁人只是猜测胡嬷嬷做了什么事被夫人厌恶,但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原因,若是这种私底贿赂的事情传扬出去了,那王氏和胡嬷嬷的日子绝对会更难过,只怕到时连侯府都待不了。
王氏立马不嚎了。
“明月,你舅母闹什么呢?”
王氏不嚎了,反倒有街坊问了起来。
这里距离侯府很近,左右四邻住的要么是侯府的族人,要么是侯府的下人,彼此都相熟。
明月说道:“舅母跟我要银子呢。”
“你家欠了钱吗?”街坊问道。
王氏疯狂点头。
明月却说道:“我和我娘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欠的银子呢,连欠条都不没有,舅母只说她为我花了钱,至于怎么花的,花在哪了,舅母却说不清楚。”
街坊立马问王氏:“你既然要银子,总得说清楚,让大伙也帮你评评理。”
这样的隐秘事,王氏如何能说出来,当下便支支吾吾起来。
明月趁着大家伙都在,说道:“其实就算舅母不跟我算账,我也要跟她算算账的。”
王氏闻言一愣,满脸不明所以,说道:“胡说什么,我何时欠你家钱了。”
明月说道:“我进府时,府里给的二两银子,您并没有给我。”
王氏脸上一慌。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三年前,您说我娘要守孝,就拿走了她的金钗。”
“四年前舅母生病,我爹不收您的诊金,但您却连那一两银子的药钱都没给。”
“六年前表妹病重,您也没给药钱。”
“七年前,您拿了我弟弟的纸笔砚台。”
……
林林总总,加起来都有三四十两银子了,王氏的脸皮都快被扯下来了。
索性街坊邻居们都知道王氏是什么德行,对于她做的这些事也不觉得奇怪。
王氏说道:“臭丫头净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了这些事!”
明月说道:“您拿那些东西的时候,街坊邻居们都看着呢,那次你拿了笔墨纸砚就跑,出门就撞了刘婶子一身墨,你难道忘了吗?”
王氏脸色难看。
刘婶子立马站出来,说道:“我可以作证,这个姓王的拿了东西就跑!”
刘婶子还记得那次自己穿着新衣服,被王氏泼了一身墨,不仅没得到赔偿,反倒被王氏讹诈要赔墨水,最后还是苏母站出来周旋方才了结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