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很不懂“照相”这种机器,对,这边的人叫它照相机,能把人的模样定在一张特殊的纸上,结婚的人都来这里,把两个人的灵魂照在一起。
这里成亲不叫成亲,叫“结婚”,福生的师傅说,他们这些死士绝对不能有感情、不能有家人、不能有羁绊,所以,他是不能成亲的。
福生还记得,他曾经捡到过一只受伤的小狗,养的很隐秘,他以为没人知道,等小狗伤好有了羁绊之后,师傅当着他的面把那只小狗处理掉。
福生脸色苍白,站起来跑了出去,照相的师傅还没按快门呢,忙问道:“咋回事,你们还拍不拍照了?”
“对不起啊同志,不拍了。”谢小玉连忙追了出去。
福生没跑远,就在门口等着,谢小玉还看到福生的大哥叶金山一脸焦急,她跑过去,“大哥,你怎么来了,我跟福生就准备回去啦。”
叶金山看两人都从照相馆出来,疑惑道:“你们俩个扯证了?”
“当然了。”谢小玉把结婚证拿给叶金山看。
叶金山看到了结婚证,心里才安定了一点,忙问道:“那人贩子是咋回事?”
娘叫他们来县城找福生,叶金山和叶银山不敢耽误,还去村长家借了自行车骑过来,到了县城四处打听,听闻今天有个稀罕事,一个新婚小媳妇,要把她傻子丈夫卖给人贩子,再问别人就不清楚了。
叶银山吓的又骑着自行车回去报信,叶金山留在县城继续打听,一路打听到派出所。
派出所民警说那对小夫妻把人贩子送来,又跑去扯证,叫叶金山去民政局找。
民政局没找到人,一出来,在照相馆门口碰到。
谢小玉奇怪道:“大哥,娘怎会知道有人贩子?”
叶金山憨厚老实,说:“你二嫂做了个梦,梦到……梦到你找人贩子把福生卖了。”
谢小玉心道,二嫂刘秀好,搞不好就是那个有金手指的人,看来她不希望福生结婚,也是,福生多能干啊,家里修修补补什么活儿都能做,生产队里挣着最多的工分,光干活不说话,福生不结婚,就是叶家不花钱的苦劳力。
有谢小玉在,她就不能让任何人欺负福生。
回去搭上了拖拉机,到村口下车,老远就听到老叶家门口乱糟糟的,高芬听了二儿子报信,心里还不肯相信,一个梦而已,做不了数,谢小玉下乡两年,教了两年书,连鸡都不敢杀,怎么敢卖人。
“小玉不会卖福生的。”
刘秀好心想,谢小玉找了人贩子,就证明那块玉说的都是真的,福生有大福气,他没事,谢小玉被拐走,这样福生就是叶家的福生。
她说道:“妈,我梦里面,福生没事,不过小玉可怜了,被人贩子拐走,也算是她卖福生的报应。”
刘秀好话音刚落,谢小玉在田埂上甜美的嗓音带着欢快,“娘,我跟福生扯证回来啦。”
***
福生和小玉扯证回来,看热闹的人散去,搞了半天是个乌龙。
花嫂上回因为一个鸡蛋的纠纷,跟刘秀好吵过一架,撇撇嘴跟高芬说:“日有所思,夜里才能做白天想的梦,高婶子,你这二儿媳妇,看来不想福生结婚呢。”
刘秀好骂道:“你放屁,少挑拨我们家的关系。”
高芬瞪了刘秀好一眼,“别吵了,把饭菜热热去。”
饭菜早就凉了,不过炒鸡蛋热过还是很香,叶家十来口子人,大米不够吃,米饭里面掺了红薯,谢小玉在梦里面对叶家人都很熟悉,每个人她都认识,还是能应付的。
她道:“娘,今天炒鸡蛋好香。”
“想吃就吃,今天扯证,给你们加菜的。”高芬虎着脸说道。
“娘真好。”谢小玉甜甜一笑。
高芬心想好个屁,没给彩礼没办酒席,一盘子炒鸡蛋都高兴,小玉和福生这一对傻子,等她这个当娘的死了看不住的时候,还不被妯娌兄弟欺负死。
福生一直闷头不说话,也不夹菜,虽然满满一大碗,就数他碗里的红薯多米粒少,扒拉几口,下面全是红薯了。
大哥二哥碗里至少还有一半的米饭呢,这饭是刘秀好端的,她就是欺负福生。
谢小玉端起那盘炒鸡蛋,扒拉一半到福生的碗里,另外一半给几个小孩子一人分了一点,一盘炒鸡蛋就分光了。
刘秀好不愿意了,桌上就这盘炒鸡蛋算点荤腥,她半个月都没尝过鸡蛋,“娘,小玉怎么能吃独食啊。”
“什么呀,我问过娘,这是给我跟福生扯证加的菜哦,我还给大柱二柱小妮分了呢,你一个大人,总不能跟孩子抢鸡蛋吃吧。”
刘秀好:……那福生怎么能吃一半呢?
福生停下筷子,碗里堆的冒尖的炒鸡蛋他一口都没吃,只是低头望着炒鸡蛋,因为回锅热了一会,葱花已经蔫儿了,但闻起来还是那么香。
高芬心里发酸,她这个傻儿哦,只知道闷头干活,高芬瞪一眼刘秀好,“一碗炒鸡蛋而已,你两个儿子不也吃了?”
叶银山在桌子底下掐了下媳妇,“赶紧吃饭,下午还要下地干活呢。”
现在还是集体制,中午吃饭都是有一定时间的,迟了生产队长要扣工分。
谢小玉吃着红薯饭,纯天然无污染的食材,吃着也蛮香,但天天吃这些没油水的,人肯定受不了,尤其现在农忙,男女都要上工出大体力,想肉吃啊,没有肉,鸡蛋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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