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看殿下,又低下头,心里没来由一阵伤感,可能是清莺太像她了,也可能是因为她第一次这般直白的看见两条性命的消逝,让她心里不能平静,神色苍白。
——但这般的神色,太子熟悉的很,眉毛一皱,“你又瞎寻思什么呢?”
折筠雾不想说。
她觉得自己刚刚想的东西太出格了,说出来肯定要被骂。
太子就瞪她,“你怕什么,说,敢说假话就砍了你的手,让你再也不能写字!”
刚还夸她忠心,这会子就琢磨着说假话。
折筠雾吓得一激灵,就说了。但她如今已经是个稍微会说话的人了,于是她说的第一句话,也很得太子殿下的喜欢。
她说,“殿下,您是个好主子,奴婢能跟在您身边,是得了祖宗保佑的。”
太子神情微微缓和,“这也值得你念叨?”
但却听见她接下来说了句让他瞬间冷脸的话。
折筠雾:“可是,可是清莺,清莺的主子没有您好。”
来殿下这里,是清莺愿意做的吗?不是的,她是被直接挑中送来的。
要做殿下的侍妾,是清莺主动要求的吗?不是的,她还是被挑中送来的。
折筠雾小声的道:“殿下,其实奴婢真的很庆幸得你欢喜,这才能欢欢喜喜的活着。”
太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恼怒的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小丫头,看着她缩着脖子探头探脑,就跟做错事情的将军一般,实在是让人恼火。
没错,清莺是被母后送来的,也是母后派了个嬷嬷来,让她们用下作手段行房,但他恼怒母后的同时,难道就不能杀几个宫婢出气?!
他冷哼一声,突然站起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穿起衣裳,见她已经吓得跪在地上,心里便恨她不知好歹,但又觉得她说得其实很对。
那个叫清莺的,进来的时候哆哆嗦嗦,他看了厌恶,只以为她在害怕,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她确实是在害怕,却不是害怕侍寝,而是害怕用这种手段侍寝。
但她这般害怕,还得去做,因为皇后命令她这般去做。
就好像父皇需要他和端王去斗,他即便看明白了,厌烦恶心这种日子,可还是要遵照圣意去做。
他跟端王,其实在父皇面前,就跟个奴才一般。
想到这里,就更恨的不行——好嘛,他在父皇面前做奴才,如今受还要母后派来的奴才恶心。
他就这般在屋子里面踱步,走来走去,想朝局,想长乐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刚的事情就微不足道了。
他想,父皇把他做奴才,他以后就要受更多的气,何必今日只受个没有伤到他的事情就生大气?
太子的气就平了一些,心里难受自己也是天子的奴才,看着窗外,良久才回神,感慨的道了一句:“如此情况,又该怎么办?”
怎能才是个头。
谁知折筠雾以为殿下在问她,直觉他问的是清莺——她刚刚低着头就在想清莺,就在想清莺如果能活下来要怎么办。可能是春隐和夏隐总说清莺像她的缘故,清莺遇见的事情,折筠雾也爱多想一想。
虽然不知道殿下怎么会问她这个问题,但她想来想去。清莺肯定是不得皇后娘娘和殿下喜欢了,如果想要过好日子,她只想到一个,“或许,她可以换个主子?”
太子却在脑海里面直接换成了:换个皇帝。
他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虽明白她是会错了意,却还是暴躁的一脚踢翻了刚刚泡澡的浴桶,“你好大的胆子!”
折筠雾抬头,看殿下,却惊奇的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看着殿下的脸色,没有害怕。
她觉得殿下不是在说她。
那就不怕!
倒是守在外面的刘太监突然听见里面水桶倒地的声音,吓得背后直冒汗,心里叹息一声,觉得清莺和宫嬷嬷这是保不住了,殿下冷静下来还如此生气,想来是真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然后又怜惜折筠雾,决定待会去杨太监那里给她弄点好吃的,希望她下回也能如此主动去伺候暴怒的殿下。
谁知道过了一会,太子殿下面色如常,齐齐整整的穿着衣裳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个神色平和的小尾巴,然后听殿下道:“把宫嬷嬷和那个宫女送去长乐宫。”
刘太监连忙去了,心里是又惊又怕,因为他发现自己又没有猜中殿下的心思。
他有些惶恐了。
等刘太监走了,太子殿下回书房去写字,折筠雾努力的研墨,余光瞥见太子殿下一直在写四个字:难得糊涂。
他想,他刚刚是激动了,他把人打死了也没用,源头还在长乐宫里。再者说,他不愿意要侍妾的源头还在他自己这里。
打死两个宫婢,不过是被人知道了徒增笑话,不是他想要的。
他这段日子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如今这时候,正是要难得糊涂才行。
他写完一张又一张纸,希望长乐宫里的母后也知道他的意思,他退后一步,给足她尊重,她也不要步步紧逼。
谁知道,他写了一晚上的难得糊涂,第二天清晨却见刘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小声的道:“殿下……长乐宫那边……那边说,您昨天已经跟清莺姑娘同床了,她便是东宫的人,叫人将她送了回来。”
刘太监不敢说,这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太子有了侍妾,属实是个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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