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山有点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怎么把离婚证随身带着啊?”
宋秋看都不看他一眼,直视前方道:“为了时刻提醒我自己,过去的我曾经有多愚蠢,现在重新获得的新人生,有多珍贵。”
范大山微张着嘴,死灰复燃的眼里都是惊讶,还有几乎快要重新覆灭一切的绝望。
宋秋眼睛里的决绝,他已经看得分明。
可范大山他娘还不死心,伸手就去拽宋秋,“行了,你不就想让我低头吗?我如今已经退了一步,你还想让我怎么样?非要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你才高兴?你考上大学,不至于靠的就是这么点儿小肚鸡肠吧?”
宋秋冷冷笑道:“范大娘,你多虑了,我没有针对你什么,我想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和你们范家,没有任何关系。”
她一字一顿地说话,避开范大山他娘抓过来的手。
后头的人等得更有些着急,“怎么回事啊?你们还上不上车啊?家里有什么事回去说,别耽误我们其他人成不成?”
宋秋探出脑袋,直接拿出离婚证,举过头顶晃了晃,“我早就不是他家的媳妇了。”
“......哦,原来有人这么不要脸呢,都离婚了还在这儿死缠烂打,早干嘛去了?”有人粗声粗气的开腔。
这话说出来,惹得其他人都哄笑起来。
范大山和他娘都有些没脸,往后退了几步,眼巴巴地看着宋秋上了车。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和他们隔着一层玻璃,却再没侧头瞥他们一眼。
......汽车轰隆隆地启动,尾巴喷出淡淡的黑烟,再缓缓朝前走。
范大山和他娘就这样望着,瞅着,直到汽车的影子都消失不见。
他们终于明白,再也留不住宋秋了。
从宋秋的态度已经可以判断出来,以后他们和宋秋,算是彻彻底底,实打实的,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广阔天地,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范家那一方小小的院子里,再也不会给他们躬身做饭、洗衣、种地,再擦擦额角的汗,含着笑容,或是讨好地说一句,“大山/婆婆,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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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省城,一伙儿先是转乘公交,去了省城的火车站。
除了王春雨陪同学来过火车站之外,其他人都没来过这儿。
看到宏伟气派的火车站,上头那一座挂着巨大时钟的塔楼,所有人都发出了匪夷所思的惊叹声。
尤其是王有根,还没到首都呢,就激动得脖子都粗了,“这戴在手上的手表还能这么大呢!”
他关于手表的认知,也是在齐晔的手上看到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时钟。
江茉抿着唇,也没有打断大家稀罕地瞻仰着这座大钟。
过了好一会儿,瞧着进站的时候差不多了,齐晔才提醒大家,都大包小包挎着自己的行囊,检票进站。
这又是一整套非常新奇的流程。
就是齐晔,他之前也没坐过火车,去临近的几个省城都是坐的卡车大哥的副驾驶,所以这会儿到了火车车厢里,他还睁着眼睛到处瞧。
这回虽然一块儿去北京,但大家的票却不一样。
因为这年头软卧不仅很昂贵,而且要有地位的人才能订到。
齐晔也是托着李解放亲自帮忙,才给江茉订了一张,他怕她挤着累着,还是软卧舒服一点儿。
而王春雨也是请同学帮忙,给自己买了一张普通的硬卧票。
至于其他人,就都只有硬座。
江茉也是和大家一起从硬座的车厢上去的。
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出门打工的、办事的、旅游的,都挤在这方狭小的车厢内,味道有些混杂。
江茉还没皱眉,齐晔就很了解她地递过来一块手帕,让她捂着鼻子,免得受不了这样的味道。
不仅如此,他强健有力的臂膀一直将她护在身后,为她圈出一片小小的空间。
车厢内那么拥挤,他生怕别人碰着她,挤着她,踩脏了她的鞋子或是弄脏了她漂亮的小裙子。
齐晔觉得自己没做好,低声道:“早知道送你从软卧那边上车。”
“没关系的,和大家一块儿来的,要在火车上睡一晚呢,我至少得知道大家在车厢里的什么位置吧。”江茉倒是看得开,说实话,到了这样的年代,她早就习惯了。
进了车厢,经过几排座位,王春华就道:“到了,我们就坐这儿呢!”
王春分立马把手上大包小包的行李都往头顶的行李架上放,开始安顿起自己家人。
王有根还没坐过火车呢,稀罕得不得了,笑得咧出一口东歪西倒的大黄牙,爱不释手地摸着自己面前那个小桌板。
“齐晔,麻烦你送我妹妹过去那边车厢了,我们先把东西放好,待会儿再过去看看。”王春分把王春雨的行李递过去。
“行,正好顺路。”齐晔有的是力气,单手拎起王春雨的行李,挎到肩上,这会儿正是火车上旅客的时候,所以到处都挤,他一个人护着江茉和王春雨过去,比王春分或者王春华也跟着挤过来要好得多。
过了几节车厢,就到了硬卧。
王春雨的床在上铺,齐晔瞧了瞧,那么小那么窄的一张床,连坐起来都不能坐直身子,要小心碰到脑袋。
他心想,幸好自己买的是硬座,宁愿坐一晚上过去,也不花这冤枉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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