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开始慌乱起来,细数一数,他曾经接受了几回这些“美人”,如果每一回皇后明明心里不舒服,却还是压抑着自己选择让他接受,这么多年来,心里该积攒了多少委屈?
他甚至不敢去想。
“瑧瑧……”他喃喃地轻唤。
他到底还是辜负了她,辜负了这个他曾经发誓要一辈子好好对待的女子,也许从他让万氏怀了他的骨肉那一刻,不,甚至更早,早到他没有事先把她与家人安置妥当便举起反旗那一刻始,便已经辜负她了。
由最开始的明艳照人,到后来的端庄大气,随了年龄与阅历的增长所致,是否还有对他的失望?
他曾经自豪自己有这样一位贤内助,最贤惠的妻子、最得力的帮手、最放心的伙伴,如今想想,这夫妻之间,到底还是欠缺了些什么,让人意难平。
尽管夜里睡得晚,可翌日他还是一大早便起来锻炼。
锻炼结束的那一刻,他一转身,便对上连翘探究的眼神,唬得毫无准备的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定定神,问:“连翘姑姑怎的来了?可是太后有旨意?”
连翘默不作声地盯了他好一会儿,盯得他头皮发麻,正暗自纳闷间,才听到对方缓缓地道:“太后这几日要召见陈国来使,怕虎妞那丫头吵闹惹祸,故而我才想来问问周公子这几日可方便,帮忙照看照看那坏丫头,只靠珍珠她们几个,恐制不住她。”
原来是此事……穆元甫松了口气,不过又有点奇怪,此等小事又何需连翘亲自前来。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点头回答道:“自然是方便的。”
把他当照看孩子的奶嬷嬷一般,他的语气还是这般自然,更无半分抗拒之意,此人又怎可能是那个戎马一生的穆元甫,不过一个小习惯而已,天底下亦不一定只能那人会有,到底还是自己多心了。
连翘暗道。
只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遗憾,又好笑自己居然因为对方一个小习惯,便信了死人重生此等荒谬之事,以致一整晚辗转难眠,更是一大清早便过来试探。
她暗地叹了口气,略平复了一下心绪,随口道:“周公子晨起锻炼这一习惯,倒与习武之人颇为相似。”
穆元甫眼皮一跳,很快便若无其事地回答:“早前体弱,大夫嘱咐每日晨起锻练,便能强身健体,倒不敢与习武之人相比,姑姑见笑了。”
“这倒没什么,天底下不少习武之人,初时习武,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我还有事,便不打扰公子了,稍候便让珍珠把虎妞送过来。”
穆元甫应下,又客气了几句,看着对方离去之后,才拭了拭额上的汗渍。
虎妞一大早起来,便迈着小短腿要去找姨母,正由琥珀侍候着梳妆打扮的冯谕瑧,瞥了一眼要朝自己扑过来的小姑娘,伸手捏住她的脸蛋,成功地阻止了虎妞的动作。
“哎呦哎呦,布要捏脸嘛,疼疼疼,疼死啦……”虎妞呜哇呜哇地叫疼,可还记得对方的警告,不敢乱踢,只能扑腾着双手叫唤。
小姑娘的脸蛋比以前圆润了不少,肉乎乎软绵绵,捏起来手感甚好,冯太后于是毫不手软,直捏得小姑娘眼泪汪汪都快要哭出来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
“说吧,又想要做什么?”冯太后对镜理了理妆,这才大发善心地问捂着脸蛋好不委屈的小姑娘。
“我想去找寿康玩嘛~~~”小姑娘揪着她的裙裾直撒娇。
寿康?冯谕瑧动作微顿,想到了昨晚的宴席,虎妞是与年纪相仿的寿康公主坐一起的,估计也因为如此,两个小姑娘便好上了。
小孩子的友谊就是这般来得轻易。
寿康那孩子被她母妃养得娇娇弱弱的,胆子也小得很,竟也能这个虎丫头玩到一处去,也是难得。
“她等会儿会过来请安。”她倒也没想过要将虎妞与先帝那几位公主隔开。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不过也算是知道寿康公主等会儿会过来,顿时便高兴了,在屋里呜呜哇哇的一阵叫,叫得冯谕瑧没忍住又掐了她脸蛋一把,再呵斥几句,终于成功让小姑娘哇哇哭着跑了出去。
她淡定地拂了拂袖口,扶了扶凤冠,走出寝殿,见刚才哭着跑出去的虎妞,正抱着她的大白将军坐在门槛上生闷气,看到她出来还噘起了小嘴。
她只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见她不理自己,小姑娘的嘴噘得更高了,不过再一听珍珠小声说“寿康公主已经在正殿了,正候着给太后请安”,立即便又高兴起来,松开大白将军,朝着冯谕瑧的身影追过去。
“姨母等等我嘛~~~”
冯太后脚步一顿。
这不记打的虎丫头!
在长明轩的穆元甫没有等来虎妞的身影,只听连翘派的宫人说小姑娘和寿康公主玩到一块去了。
他笑了笑,也不在意。
寿康是他最小的女儿,他驾崩的时候她还未满周岁,给她选的封号‘寿康’,便是希望这个最小的孩子能够健康地长大。
昨晚的宴席,他也曾远远见过这个孩子,怯怯弱弱的模样,明明与坐在她身边的虎妞同龄,但瞧起来却比吃过不少苦的虎妞还要小些。
接下来一连数日,长明轩都是安安静静的,再没有小孩子的吵闹声和大白鹅的嘎嘎声,穆元甫居然还感到有一点儿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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