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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心结,同心……既已不同心,还留它何用?”对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他耳边低喃着,他的心顿时一阵刺痛。
    那是当年她终于点头许嫁之后,于永安县梨花树下,他送予她的同心结。
    如今,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拿过锋利的剪刀,一点一点地将那只同心结剪得支离破碎。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不要了,我不要了……”
    “不要了,脏了的东西,我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地上,散满了碎得如同米粒太小的红绳,当最后一点红绳掉落时,他看着对方蹲在了地上,认认真真地,一点一点地将那些破碎的‘红’扔起来,再把它们洒入炭盘当中。
    火光慢慢燃起,很快便将那些点点的‘红’彻底吞噬,再将其化为灰烬,再瞧不出半分原有的模样。
    火光照出了女子决绝的脸。
    他的瑧瑧,哪怕被满城的喜庆刺痛了眼,也依然强忍着所有的伤痛,坚强地等待着他的归来,只为亲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可是,他给她的是什么?
    他终于泪流满面……
    ***
    “大人醒了,大人醒了!”一阵充满着惊喜的声音在他耳畔响着,随即便又是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在外头等候着的许跃平及凤骅等人,忽听到了侍女又惊又喜的叫声,先是一愣,随即大步朝着屋内走了进去。
    床榻上,原本昏迷不醒让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穆元甫,正睁着眼睛定定地望着帐顶,瞧着似乎对周遭一切都没有什么反应。
    “周兄,周兄?你可听得见我说话?”凤骅有些不放心地轻唤。
    “周军师,你这会儿觉得身子如何?太医已经赶过来了,若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要与太医说。”许跃平见他依然没有反应,亦跟着道。
    穆元甫没有说话,整个人还沉浸在梦中的那一幕幕,那每一幕,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在搅动着他的心腔。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失去了一个嫡出的孩子。甚至,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妻子已经不愿再孕育他的孩子。因为,她嫌他脏。
    脏到她宁愿承受‘无子’的指责与议论,也不愿意为他孕育孩儿。
    在他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嫡出孩子的时候,却不知她早就已经断了他的念头。
    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她早就不要他了,在他亲口承认了万氏所出的孩子是他的骨肉之后,她便已经不要他了。
    她甚至将他们定情之物剪得破碎,再扔入火中化为灰烬。
    她剪的、烧的是她错付了的情意,因为脏了,所以她不要了,哪怕心会痛,她依然决绝地抛弃了。
    他的妻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当断则断,该弃则弃。哪怕痛入心扉,也定要将那被玷污了的情意彻底斩断。
    一股深深的绝望由心底渐渐蔓延至四肢八骸。
    这样的绝望,比他曾经躺在病床上,无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衰弱,曾经的雄心壮志再无法实现带来的绝望更深、更强烈。
    她敬他,但不会再爱他;她精心细致地照顾他,但却永远不会再把他放在心上。
    他得到了一个温柔贤惠的王妃、皇后,却失去了心心相印的妻子。
    他本应该想到的,他早就应该想得到的,但凡他可以易地而处,都可以想得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带给她多大的伤害,尤其还是在她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父亲之后。
    他的瑧瑧,曾经是多么娇蛮、多么可爱的一个姑娘,是他生生把她变成了后来的模样。
    凤骅见无论周围的人说了什么,床榻上的人依然只是定定地望着帐顶出神,并没有给予半分反应,略思忖须臾,道:“听闻周兄病重,太后也曾派人前来询问周兄情况,只怕等会儿太医来诊治过后,还要进宫向太后详细禀报一番。”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床榻上原本没有半点反应的那个人,微微侧了侧头,嗓音低哑:“太后?”
    他心中一喜,道:“是,如今来为周兄诊治的太医,也是太后指过来的,听闻医术了得。”
    许跃平神情若有所思,也瞧出了点什么,连忙接着道:“若非洛云山的宁大夫师徒云游去了,太后还想把他请来替周兄诊治。”
    想了想又加了句:“还有小县主,也是一日好几回地派人来问情况。”
    穆元甫浑身上下弥漫着的绝望气息稍稍消了几分,哑着嗓子道:“告诉县主,我不要紧的,只是旧疾,歇息几日便好,让她安心,不必出宫来看我了。”
    他了解虎妞的性子,得知他醒过来之后,必定是要过来探望的。
    “好,那你得好好养病。否则我便将你这些年不要命的种种事,一件不漏地告诉小县主。”向来敦厚的许大将军,这会儿却威胁起他来。
    穆元甫勉强回答道:“将军之命,属下不敢不从。”
    “若真是这样便好了……”许跃平无奈地道。
    却说冯谕瑧原本闲来无事,特意唤了虎妞过来舞剑给她看,看着小姑娘凌厉却又不失美感的一招一式,她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便是侍立身边的连翘,也频频颔首,道:“县主的剑法,比当年的太后可是厉害多了。”
    冯太后略带几分不满地瞅了她一眼:“你要夸她尽管夸便是,何苦把哀家扯进来。再说,她这也不过只是些花架子,瞧着似模似样,若真正用在对敌上,还不如当年未学过剑法的哀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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