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予乃是谕姈唯一的骨肉,素日总与些男子一处混倒也罢了,如今竟是还要跟随大军出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这可如何是好?”
冯谕瑧知道她也是担心虎妞,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她的心愿。”
“陛下可不能这般惯着她,她爱习武想从军都随她也就算了,只是这战场却是万万不能上的。”
冯谕瑧皱了皱眉,淡淡地道:“大梁军队不养闲人。”
“可是……”冯谕袖还想再说,可冯谕瑧却打断了她的话,“她的将来,由她自己选择,既然朕把选择权交给了她,自然不会再阻止什么。”
冯谕袖一听这话便知道今日是白来了,长叹一声,道:“这孩子,也不知像谁?”
话音刚落,她又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冯谕瑧,这当中的意味是相当的明显。
冯谕瑧却假装没有察觉她的视线,垂眸端起了茶盏啜饮了一口。
看她做什么?又不是她的孩子,怎可能像她!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一直到冯谕袖离开后,帘外的虎妞才走进来。
冯谕瑧瞥了她一眼:“躲躲藏藏的,怎么?你怕她啊?”
虎妞走到她的身边,搂着她的手臂蹭了蹭,语气有几分无奈:“倒也说不上怕,只是大姨母念叨起来真的,嗯,有点儿烦。但是吧,她又真的是为了你好,所以你还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做什么。就是挺让人束手无策的,干脆便离远点儿吧!”
冯谕瑧自然清楚冯谕袖的性子,坏心肠是没有,也真的是一心一意为亲人“好”,只是很多时候,她的所谓“好”,并不是人家想要的“好”。
打小她对这个长姐所说的话,也多是装聋作哑,又或者直接寻个理由溜之大吉。
惹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
她轻轻抚着小姑娘的发顶,温声问:“若是真的要上战场,怕不怕?”
“不怕!正如姨母方才所言,大梁军队不养闲人,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然也想到了种种结局。”虎妞一脸坚定地道。
冯谕瑧深深地望着她,良久,才如她小时候那般,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末了还一脸的嫌弃:“瘦得跟排骨似的,捏起来都没什么手感了。”
虎妞气鼓鼓地瞪她,抱怨道:“哪有人这样的?硬要捏人家脸,还要嫌弃捏起来手感不好。”
刚进殿来的连翘听到小姑娘这番抱怨,没忍住笑出声来。
虎妞趁机道:“您瞧,连翘姑姑都要取笑您了。”
冯谕瑧顺手又在她脸上戳了戳:“手感不好还不让人说了?惯得你!”
虎妞愈发抱怨起来:“人家的脸又不是面团。再说了,人家都长大了,大姨母还说是抽条了,自然不可能和小时候一般。”
冯谕瑧只是望着她微微笑着。抽条是抽条了,只是瘦了也真的是瘦了。军中的日子哪是这般好混的,寻常男子都未必熬得过来,更不必说她这个小姑娘了。
这时,有宫人前来禀报,只道端王前来向陛下请安。
冯谕瑧道了声‘传’,隔得一会儿,穆璟的身影便出现在殿内,先是一本正经地向嫡母行礼问安,看到还腻在冯谕瑧身边的虎妞,趁着没人留意,飞快地朝着小姑娘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虎妞一看便明白他在取笑自己这么大了还撒娇,同样飞快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别过脸去。
冯谕瑧又哪里会没有察觉两人的小动作,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见如今两人都在,遂一脸正色地嘱咐道:“此番你俩虽能跟随大军出征,但也未必一定便有机会上战场。你们要记住,军令如山,一切都要服从安排,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不该问的,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出口。”
“在军中,只有将士,没有什么县主王爷。若是你们触犯了军法,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朕绝对不会插手,更不准任何人求情!你们可都记住了?”
两人郑重地点了点头,齐声道:“都记住了!”
一直到两个小的离开,冯谕瑧才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也不知当日答应了她,到底是对是错?”
连翘明白她心中担忧。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还是唯一的孩子,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万一……单是想想这个可能,连她都觉得受不了,更何况是陛下呢?
虽是如此,她还是只能柔声安慰道:“陛下放心,县主武艺高强,行兵摆阵之术亦有所成,虽无作战经验,但有上官将军与周大人他们在,想来应是无碍。”
“但愿如此吧……朕突然有点羡慕长姐了,羡慕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可若是虎妞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却什么也不能做。”
“也许,这便是常言的‘有得必有失’吧!”冯谕瑧又是一声长叹。
只是,不管她怎么放心不下,大军出征的日子还是到了。
女帝以茶代酒,先是祝愿众将士们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而后再亲自倒了两杯茶,一一递给了大将军上官远,以及军师兼都护将军穆元甫,诚恳地道:“中原一统,百年夙愿,成败在此一举!百年以来,无数为天下苍生福祉而牺牲的英灵们,必与两位同在,与我大梁将士同在。朕,敬两位一杯,也是代天下百姓,敬两位一杯!”
上官远郑重地高举着茶杯,沉声道:“臣上官远,必不负陛下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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