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绝不会傻傻的将自己护起来, 明晃晃的显得自己和那个孩子站在一边,站在了陛下的对面。臣妾会将生杀予夺交给陛下,赌陛下的一时心软,一时犹豫。”
“陛下您是这般温柔,这般容忍。臣妾想,陛下怎会舍得伤了一个对您殷殷期待的女人的心,您又怎会舍得将自己好不容易来到人世间的血脉骨肉亲手送入轮回?”
赵熠一时动容。他着实没想到这一点。虽他并不是慧妃所说的不舍, 而是权衡利弊下一定会考虑这个女人是不是还能在留一留,是不是还有利用的价值。
贵妃的智慧与手腕是他欣赏且依仗的, 若是贵妃还肯听他的话, 还肯将生死付诸于他手中, 他说不定真的会看在贵妃的“忠贞”与“诚恳”上饶她这一次,而不是决绝的送她归西。
是的,他已经想到了让贵妃死。贵妃此举已然是背叛, 哪怕她以不设防作为忠诚的象征向他臣服求饶,他若是真的打了这个胎儿, 贵妃会心甘情愿,会并无怨言吗?
一个掌握实权而心怀怨恨的宫妃,且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这是怎样可怕的存在。赵熠脑海中浮现的是孔皇后在撕破脸后如何一次次为难他讥嘲他,他绝不会容忍贵妃给他再来一次。
以贵妃的死来了解一切才是最好的办?。可那是贵妃啊。赵熠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气再次涌起,并更添几分无奈。先皇后死了之后孔太傅闹出了多大的动静,沈相的权柄虽比不上孔太傅,可要给他找麻烦一点儿都不难。更重要的是他好不容易在四相与孔太傅的争斗中看到了渔翁得利的希望,更不愿轻易断送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若是贵妃退让了,臣服了,将生杀予夺交到他手上——
慧妃跪在他脚边低声道:“臣妾僭越,说些不中听的话。以臣妾看来,事情越是在您的掌控之中,您越是猜不透臣妾——或是贵妃的想?,这胎儿反而是最安全的。尤其是贵妃的身份,她背后毕竟还有个沈相,您总不能真的孤注一掷,轻易用一尸两命的?子来以绝后患的。”
“啪”的一声,赵熠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只低下头,眼中又有风暴凝聚。这些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的阴谋家,早早儿学会了玩弄人心的?子。今日虞氏能把贵妃的心思拆解的头头是道,若是来日她起了二心——
自己是不是会一头撞进她们用楚楚可怜温柔顺从编织的网中,被她们娇俏可人的容颜欺骗,还要被她们利用,受她们得意洋洋的在心中嘲讽?
“所以臣妾才说,臣妾一点儿都不想要自己生孩子。就算是落在臣妾名下也免了。如今臣妾唯有陛下,一颗心只为陛下,自然不会有那么多野心想?。可若是哪一日有了孩子,所谓为母则刚,连臣妾都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可怕的贪婪和算计来。”
她喃喃自语,又似说给他听。赵熠恍惚在噩梦中走了一遍,忽而醒来看到清晨阳光,恍惚的不知今夕何夕。
慧妃和贵妃,是不一样的。
他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贵妃虽然敬他爱他助他,但更秉承明哲保身,并不让他拿到什么把柄,更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危机。慧妃却像是扑火的飞蛾,随时可以为他燃成一道火焰,根本无所谓什么以后将来。
她没有家世,没有亲族,连子嗣也不想要。她只要她的一颗心依附着他活着,她便是痛快的,满足的。
贵妃知他,是因合作默契。她知他,却是因她已经没了自己,便只剩下了他。
“……朕知道了。你说的很是,朕会小心注意的。”
赵熠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有些心疼道:“咱们两人一块儿说说话,不必总这么拘礼,一会儿就往地上跪一回。”
“臣妾愿意的。”她笑的有些羞赧,将脸上的表情藏进他怀里,在他胸前闷闷道:“臣妾喜欢仰视陛下,臣妾觉得陛下就该这样被人跪拜仰视,您高高在上的样子总是最好看的。”
“又说胡话。”赵熠搂着她的肩,心情渐渐放松下来。贵妃的事且不急,总归她到底有没有怀上还是两说。今日已经把情境都分析个清楚,到时候照方抓药不迟。
……
终于哄走了陛下,虞枝心累倒在软塌上,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娘娘真的打算和贵妃不死不休了么?”白桃上前与她揉揉肩膀,小声询问道。
“自她在我的礼服上做手脚意图害了婳儿,本宫与她就没?善了了。”虞枝心垂眸,淡淡说出冰冷的话来:“她若只是与我过不去,我还能守着底线与她周旋一阵。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无辜的孩子出手。”
秦太医的判断并没有错,因礼服拿到他面前时已经被虞枝心和白桃联手休整过一遍,那些阴影就是被药水浸泡解了毒但彻底变了颜色和形状,无奈之下只能缝进夹层的绣线。
而那些绣线上的毒对大人其实并无影响,若是秦太医看来,或许只会当做用熏香染过一遍,在礼服中是寻常做?。甚至它对许多孩子来说都是无害的,连贵妃自己的衣裳上都用过,大皇子却是好好的活着。
但同人不同命,更何况有时彼之蜜糖此之砒丨霜。依照白桃的判断,婳儿与没了的宋慧娘是同样的体质,沾染了这些东西是决计不成的。
初时会是普通风寒的症状,流鼻涕,咳嗽。若是按照风寒吃两副药,渐渐会变成呼吸困难,发热盗汗。再往后,健康的成人会开始好转,抗一抗或许能扛过去。可孩子到底太弱,他们的气息不能通畅入肺,血液变得阻滞,最终只会在痛苦中憋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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