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哲很快做好伪装,同样戴上了斗笠,将自己的铁手遮挡得严严实实,取出藏在书房中的一把长剑,跟着容元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忠信伯府。
密室里的沐振轩听到外面有动静,但陆哲和容元朗说了什么话,沐振轩并未听清楚。
雪一早就停了,天地之间一片洁白。
风骤起,吹得积雪漫天飞舞,朦朦胧胧如烟似雾。
刑场周围只有层层士兵,不见一个百姓。断头台上被血浸透的砖石铺上了一层无暇的雪毯,连那铡刀都被雪衣覆盖,莫名有种温柔的肃杀之感。
昏迷的齐明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布衣,被两个士兵从一辆马车里拖了出来,大步朝着刑台走去。
都知道,这只是个逼迫容国公府束手就擒的局。任齐家曾为东明国作出过多大的贡献,任齐明为了东明国付出一切,到头来,他这个齐家仅剩的男人只是皇帝眼中用来威胁“反贼”的工具。
可这两日发生的事,在明眼人那里,是根本说不通的。
如果容国公府密谋要造反,为何要提前做好龙袍?当年西辽容家是怎么出事的天下皆知,容岚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就算做了龙袍,为何要藏在君紫桓并未居住,也无人看守的六皇子府?藏在容国公府岂不是更安全?
既然要造反,那就是要当皇帝,杀了君兆麟才合理,为何要先杀了君紫钰?难不成君紫桓是为了抢一个太子之位?太可笑了!
齐明一个残废对皇室有什么威胁?他又造的哪门子的反?
如果君紫桓连他亲兄长君紫钰都能残忍杀死,就不可能冒险来救齐明这个没什么价值的残废。
反过来看,一旦有人来救齐明,就说明前面所有的,君兆麟给容国公府定的罪,全都不成立!
可皇权斗争从来如此,没有善恶,没有公平道义,你死我活的局,胜者才有书写历史的资本。
所谓的,成王败寇。
齐明被绑在了十字柱上,头垂在一旁,对他身上正在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即将行刑的人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看着齐明,眸光却有些不忍。他是个刽子手,可曾经杀的都是十恶不赦之人,如今皇命不得不从,却也不得不去想,一个连为了东明国险些战死,成了残废的武将都容不下的皇帝,真的值得敬仰效忠吗?
时辰还没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吸引了这边人的注意。
主持大局的是白启的二弟白璠。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眯着,透过雪雾,看向来人。
却不是君兆麟希望出现的容家人,而是祝威带着儿子和孙子来了。
“祝老止步!”白璠打马上前,挡住了祝威。
祝威视线越过白璠,一眼就看到了刑台上面的齐明,面色铁青,扬声说,“告诉皇上,老夫愿意代替忠勇候受刑!”
祝瀚和祝锦年神色一惊。祝威说要来救齐明,却没说告诉他们要怎么救。代替齐明被凌迟?这怎么可以?
“爷爷……”祝锦年连忙劝阻祝威。
“你们都住口!”祝威呵斥祝锦年,话落看向白璠,“老夫不知道什么造反不造反,如果皇上今日必须要处死一个人,就拿老夫开刀吧!给齐家留个血脉!”
白璠眸光闪烁,“祝老这样让我很为难啊!行刑的时辰,马上就到了。祝老有什么话,该进宫求见皇上。”
祝威猛然扬起马鞭,冲向刑台。
白璠下意识地避让,那些士兵也都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让祝威冲了过去。
白璠气急败坏地高喊着,“拦住他!”
祝威已经下了马,冲上刑台,将齐明挡在了身后。他苍老的面容坚毅凛然,扫视一圈,看着那些士兵,朗声道,“皇上要处置反贼,只要证据确凿,老夫绝对没有二话!但齐明不可能是反贼!今日谁要动齐明,就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
祝威在军中的威信,是无人能及的。他此言一出,本就对齐明心怀同情的士兵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附和,却也没人打算上前去拉走祝威。
祝瀚和祝锦年依旧在外围,并没有过去。他们知道,祝威是在逼迫君兆麟,即便君兆麟不在这儿。没人敢动祝威,自然就动不了祝威身后的齐明。祝威不是不计后果,不管家族安危,事到如今,他不能再放任君兆麟糊涂下去了!这次变故中间有第三方在挑拨离间,东明国面临大危机,不是一个家族的事!
祝威考虑过后果,最坏也就是祝家被打成容国公府的谋反同党。
君兆麟要把祝家人都杀了吗?到时候,一个外孙死了,一个外孙被认定是反贼的明老国公绝对会跟着站出来,因为横竖没有活路。
君逼臣反,真到那时,他们就支持容家,一起造反!
陆哲和容元朗来的时候,就见祝威已经护住了齐明。
白璠让刽子手行刑,刽子手却说他怕伤到祝老国公,担待不起。
白璠也不敢动祝威,只得亲自回宫去请命。
“还出手吗?”陆哲问容元朗。
容元朗摇头,“不用了。”
这会儿再出手,救人的会被默认是容国公府的“反贼”,祝威若是让开,让他们把齐明带走,那就坐实了祝家跟容家是一路的,君兆麟便有理由再拿祝家人开刀。祝威若是不让,他们总不能出手打祝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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