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难道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
裴时语冷冷看他,言语间的寒意如同一根根尖刺,直刺他心上:“你对亲事有怨言,所以连带着对我不满,于是你便能毫不迟疑地利用我。
可你扪心自问,我为何要被你这般对待?
是我贪图你皇子的身份、贪图你齐王府的权势死乞白赖嫁给你的?
是我对你情难自已非你不嫁不可?
还是说你对我有天大的恩德,我必须感恩戴德地以冲喜娘子的身份嫁入你齐王府?
不是!
都不是!
只是因为你需要人冲喜,你们位高权重,你那慈爱的母后便挑挑拣拣点了我。
你觉得这桩婚事对你而言无比委屈,所以你冷眼待我,处处苛责我,心无旁骛地利用我,仿佛这便是我应得的。
你觉得委屈,难道我就不委屈吗?
我母亲已为我定好亲事,我只需在好好在家中待嫁,我将来的日子也很有盼头。
因为你需要人冲喜,我先是被毁了婚约不得不来你这里,而后被你冷遇,连年迈的祖母也被无辜牵扯到你的事里面。
凡此种种,难道我就只能自认倒霉,我就必须受着,继续被你利用吗?!”
说道最后,裴时语仿佛用尽了力气,几乎是吼出来的。
前尘往事不受控制一一浮现在眼前,那时的忐忑,那时的不安,那时的绝望混在一起,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牢牢将她裹住,她挣扎不开,无力地颤抖着。
即便如此,她仍尽力绷着身子,雾气一次次在眼眶里打转,半点也不曾坠落。
她应该委屈的。
萧承渊的心像被泡在水里,酸酸胀胀的,搁在膝上的手动了动,想去扶她一把,但被她的目光呵斥住。
他哪有资格扶她。
“对不起。”手重新落回到膝上,攥成拳,漆黑的瞳仁滚动着暗涌,认命般地开口,“是我对你怀有偏见,不分青红皂白就误会你、冷落你;我没有查清缘由,就认定你是皇后的人;更不该利用你,还连累老夫人。”
但一想到她说嫁给他是她倒霉,心脏突然被人狠狠攫了一把,痛得几乎麻木。
虽然他承认她说得不错,但他仍盼望着,能给自己寻一点机会。
再多给他一些时间,或许她能明白他其实也想让她过得好一些,他也能成为她的依靠的。
他直觉不能再拖延下去,艰涩地出声,“裴时语……”用最诚挚的目光看着他:“今后不会了,今后那些通通都不会发生,你相信我。”
裴时语勾了勾唇角,冷眼看他,高高在上的齐王殿下怎会流露出这般无助的模样,不过是他精于演戏罢了。
她冷静了些,重新坐回到镜台前的绣凳上,半晌,才轻飘飘睨他一眼:“信你?是因为我于你而言还有用处,等你利用完了,回头再取我性命吗?”
看似平静的一问,萧承渊的脑中嗡了一下。
这仿佛包含了无限恨意的一眼里,萧承渊想起刚成亲时恨不得对他以命换命的眼神,突然意识道,照她种种表现来看,她对前世被他与皇后利用的事一无所知,也就是说她前世并不知道自己利用了她。
那她为何会那样恨自己?
她突兀地提到他会取她性命,难道她认为他前世要过她的命?
这个问题太过沉重,压得萧承渊的脑仁隐隐作痛,他若再不解释清楚,今后大概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萧承渊深吸了口气,目光炯炯地看着裴时语:“你听着,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我萧承渊绝不会要你的命。”
裴时语计划着同他划清界限,冷不丁听他这样一提,潋滟的水瞳突然停止流转。
他为何会提到前世?
难道他也是重生的?
怀疑的念头一旦在心底扎了根,许多不曾在意的细节便变成了证据。
她一直觉得萧承渊与前世不同,前世每回要进宫时,他明明对她很不屑,却十分别扭地当着皇后的面与她相敬如宾。
而这一世,他应该是知晓怎样的局面对他而言最优,主动放出他十分满意她的话,没有半点不自然,还主动在他人面前惺惺作态,俨然对妻子百般呵护的夫君。
何况,她方才质问他时,他那样平静,一句辩解都没有,仿佛早已料到一定会有这样一番对峙。
他就是重生的。
本就不是城府极深的人,裴时语这样想着时,疑惑的神情便浮于面庞上,裴时语眼不错珠盯着他,颤着唇开口:“你是……什么时候重生?”
萧承渊心中一叹,不知坦白过后会有怎样的结果,但也生出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他端端正正坐着,坦然应答:“成亲那晚。”
裴时语的眸光闪了闪,难怪他那时伸手拉了她一把。
“所以,你早就看出我是重生的,对吗?”
萧承渊点头,前世的她活得谨小慎微,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如今她不光敢在他眼皮子地下糊弄他,还对他爱答不理地,他不认为她是无知无畏的粗鄙之人,可她分明离他越远越好,他不得不怀疑她。
裴时语见他承认后火气更大,冷冷看他:“所以,重活一世,你第一反应还是要利用我?你之所以允我回娘家,允我接祖母来王府,是所谓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等将来败露之后让我无法指责你,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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