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惊雷又起, 他抖了抖, 呼吸越发乱。
何航鲜少见他这样,有点害怕,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递上倒在玻璃杯里的酒。
张启圣一饮而尽。
所有的不幸, 经年不散的梦魇,都源自那一天。
那个黄昏,选择去七中找白纤纤, 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彼时, 他染着杀马特红发,张扬而意气风发。
自从听说大小姐路盼宁的未婚夫移情别恋, 身边多了个死缠烂打的女同学, 他就很不爽。
他决定给那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一点颜色瞧瞧,好叫她知难而退, 也能让校区范围内所有人知道,就算退学了, 七中一条街,还是他盛哥作主!
那是个周五傍晚, 七中放学了。
他揣着从不离身的锋利水果刀, 穿着汗衫短裤, 来到七中校门前。
夕阳西下,映的他一头乱发如血般红。
学生见了他自觉退避,脸上都写着畏惧。
他很得意, 随手抓住一名避让不及的小女生,凶悍的问:“白纤纤人呢?”
女孩怕的都快哭了,“你找纤纤干什么?”
“你管我想干什么?问你就说!”
“她……她今天要做家教给小学生补习,早走了。你放开我!”
“在哪补习?”
女孩嗫嚅着,吞吞吐吐,见他死活不松手,便给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地址。
他怒道:“你说详细点,那么大个地方,我上哪找人?快说,想死啊!”
女孩哭了。
他正想追问,有人拍拍他肩膀,他刚回头,猛地被人推开。
对方是名清秀的少年,也是七中的学生,标准书呆子打扮。
女孩慌忙躲他身后,语无伦次:“常学长!他来找纤纤,他染头发,不是好人,你快告诉秦学长——”
他双手叉腰,“谁他妈告诉你染头发就不是好人?”
那位常学长安抚女孩几句,转向他,“又是找白学妹的?”打量他片刻,摇头,淡定道:“……追不上的。放弃吧,人家不喜欢你这类型。”
他气结,“谁要追她啊!我是来——”
这时,门卫室的保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探头探脑。
他冷哼,压低声音:“有种就留下你名字。”
“常佑,我叫常佑。”
“好。”他拍拍少年肩膀,意味深长地笑,“我记住你了。”
倒霉惊动了保安,只能先走为上。
他决定去女生说的街区转转,碰碰运气。
多年后,回想这段经历,张启圣心底最深处的念头,唯有一个。
——如果没有找到白纤纤,那将是多么的幸运。
可偏偏真让他遇见了。
狭路相逢,从此一生噩梦。
那时天已经黑了,他晃荡到一条僻静的小弄堂,累了,也厌倦了,本想就此回家。
一抬头,对面走来身穿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女,背着书包,一手抓着伞,另一只手在打电话。
“……课刚结束,我才下楼,没走几步。啊?快点跑回去芳芳家等你?为什么?……我知道今天下雨,带伞了——”
他大喝一声:“白纤纤!”
少女看见他,些许惊讶,对着手机说:“我先挂了,你别来,最多一小时我就到家。”收起手机,她站定,问:“你谁?”
“张启盛,你盛爷!”
“……是你。”
他心想总算给找着了,不算白跑一趟,高兴之余越发骄傲,水果刀出鞘,锋芒雪亮。
“小小年纪,长的也挺乖,怎么想不开要当小三呢?”他讥讽,“世界上没别的男人了吗,非得选个有未婚妻的?你知道自爱两个字怎么写不?”
“你知道吗?”
他大怒,“你敢笑我总写错别字?死丫头,等会有你受的!”他握住刀,威慑力十足,“你别跑,千万别跑,跑也跑不掉,老子百米冲刺就没得过第二!”
“不跑。”少女说,“你来。”
她那么镇定,他反而一愣,以为有诈,四处看看,终于放下心,大笑:“你后面是死路,天要绝你,你跑不掉!哈哈!”
“都说了不跑,你话那么多。”
她竟然嘲讽。
“……老子这就来了!”
他火气上扬,举起小刀,飞奔过去。他跑的那么快,四周街景都模糊,整个人飞一样的痛快——
天上一声惊雷,电光撕裂黑夜。
他受惊,下意识地抬头,脚步却未停下,结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硬生生撞上电线杆,顿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小刀脱手而出,高高飞向天空,又垂直落下。
寒芒一闪,刀刃切下他小指头的皮肉。
“啊啊啊啊啊啊!”
疼痛撕心裂肺,眼泪瞬间飙出来。
短短几秒钟,他惨遭疑似脑震荡和十指连心切肤之痛,前路也看不太清,只觉得豆大的雨点忽然砸落,夜色浓似泼墨,小弄堂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宛如黄泉道。
他身形不稳,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叮铃铃一声响,他回头。
“唉,前面的快闪开!”
漆黑雨夜,一辆自行车失去控制,急速向他冲来,车主高声示警。
他慌忙避让,一步跨出,不料旁边有一张不知被哪个缺德鬼扔出来的桌子,结果裆部猛地撞上桌角,痛得他弯腰瘫坐,捂住某个部位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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