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疯叫起来:“不!他知道的话,早把白纤纤轰走了,白纤纤一次次骗他,还拿他妈的钱出国,他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女人——他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他为什么……”
许妄一支烟吸完,摁灭,往房外走,与她擦肩而过,停住。
“他为什么能做到爸爸没能为你做到的程度。”他缓慢地说这一句话,对她讥讽一笑,不知憎恨更多,亦或可怜,“你想问的是这个,对吗。”
他下楼,启动车,踩足油门。
深夜行驶,路上无人,他漫无目的,只凭直觉驾驶。等回过神,已经到了陪伴他整个童年的老街。
经过拆迁、改造,这里早已面目全非。
可他仍能清晰地记得,所有的一切,宛如刻入血肉。
“哥哥,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
“哥哥,你别抽烟啦,对你不好,你看书上的图,烟抽多了,你的肺就变成这鬼样。”
“哥哥,等我们长大,日子会变好的。我保证。”
“哥哥。”
许妄咬牙,手指微微发抖,去摸口袋里的香烟盒,扑了个空。
没带。
于是连缓解疼痛,麻木自己的东西都没有,只能陷进无边无际的回忆黑洞。
哥哥,哥哥。
他突然想,如果当初他不管家里的疯女人,带着白纤纤离开这个地方,他们现在会怎么样?
如果白纤纤没有去秦措身边。
如果他们不用被长辈的枷锁和扭曲的欲望束缚。
是不是,也能过的快乐?
有些人,总是在身边的时候,可有可无。失去了,撕心裂肺。
那个女孩是他童年里唯一的美好记忆,一旦失去,便如整个童年的坍塌,他失去了一部分自己。
许妄摸索着开窗,只觉得透不过气。
他想起那天在飞机上,他先起身离开,往光明走去,留下身后的她,自以为赢的漂亮,赢的潇洒。
原来,原来。
被留在黑暗中的人……是他。
*
回家路上,纤纤觉得秦雾的情绪不太对,问他,他也不说,默不作声。
等到了海之屿,吃过晚饭,她又去儿子的房间。
秦雾坐在他的小书桌前,埋头奋笔疾书。
他在写卡片。
纤纤起初以为又是准备寄给某个声优或者动画片制作组的东西,结果走近一看——To: 父亲。
是写给秦措的。
秦雾握着笔,一笔一划很细致地写。
[父亲,就算你不是世界首富,我也永远支持你。]
想了想,又摇头。
他把这张卡拿起来,放在一边,选了一张新的空白的,继续填写。
[父亲,就算你不是世界首富,我也永远爱你。你不要有压力。]
纤纤说:“小雾。”
秦雾回过头,非常严肃,“母亲,你也来写。”
他邀请。
纤纤笑笑,“你写就好了。你爸爸收到会开心的。”
“你也要。”秦雾坚持,拉她的手,“这种时候,父亲需要我们的支持。”
纤纤为难,想说你爸本来没压力,收到以后可能会有压力,但面对孩子的一片心意,怎好意思泼冷水。
她提起笔,在秦雾的字迹下,添上自己的。
[如果你不是世界首富,我会更爱你。]
秦雾高兴了,“母亲,你去给父亲吧。”
纤纤问:“你怎么不自己去?”
秦雾有些忸怩。他转向一边,假装忙碌地整理桌面,“我有好多事情要做,待会儿我要睡觉。”
纤纤:“不好意思啊?”
秦雾抬起手,放在唇边,打哈欠,“好困。那么晚,我要睡觉。”又催她,“你去,你去。”
纤纤抱他一下,说:“晚安。”
秦措不在书房。
纤纤敲他房门,发现门是半掩的,根本没关。走进去,见他抱着电脑窝在宽敞舒适的单人沙发,领带已解下,衬衫领口往下,散开三粒纽扣。
秦措没抬眼,“你就不用敲门了。”
纤纤走到他身边,递出卡片,“喏,儿子给你的。”
秦措抬一抬手,先没接,指尖顺着她手背而上,划出一道又轻又痒的线,接着握住她手腕,一拉,双臂环住娇软身躯,又按着她的手,摊开那张封面是火王大金刚的橙色卡片。
他看见秦雾的话,笑一笑,指尖摩挲儿童稚气笔迹下的另一行字。
“好像不止是儿子。”
纤纤咳嗽一声,合起卡片放到茶几上,“是啦,也有我。”
秦措说:“白小姐。”
她回头,对上他目光,几乎被暗火烫伤。
男人眉眼再正经不过,低低问:“有没有实质性的鼓励?”
“……”
秦措翻开她的手,垂眸,指尖在柔嫩掌心一笔一划写字。
[做吗?]
纤纤说:“今天——”
“有时候压力真的很大,忍久了伤身。”他轻声说,又把她的小手反过来,在手背上继续写。
[会涨。]
“今天不方便。”纤纤抽回手,瞪他,“还有,你不要把小雾那么纯真的话扭曲成……你思想正常点。”
秦措起身。
纤纤问:“你去哪里?”
“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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