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关切地问了两句姑娘身体,“二姑娘是要去太太房里吗?”
“我刚从太太房里出来,正要回去”分手,二人往上房里去。
月娥不想跟这母女凑热闹,便掉头回房去,刚走上夹道,看见铺子里管事,秦贵升朝太太上房来,秦贵升是秦氏一远房族亲,算是长辈,商家也不大重规矩,因此见面也不用避嫌。
秦贵升打老远赔笑打千,“二姑娘好”论辈分是叔侄,名分上是主仆。
月娥道了个万福,“贵三叔打铺子里来?”
“我有事回太太”
秦贵升三十几岁,青布长袍,外表给人精明干练,见人处处赔着小心,一副谦恭模样。
月娥看着这张貌似忠厚,实则是功利小人,背主的奴才,却也不动声色,“铺子的生意可好?贵三叔辛苦了”
搁着从前,月娥不过问家里生意,一心俱在赵伯章身上,秦贵升把铺子里钱财尽数倒腾出去,最后铺子卖了,秦家没得到一文钱,父亲携小妾带着大笔银钱从外面归家,小妾厉害,家财把得死死的,拿住这件事说嘴,说她母亲无能把祖业败了,不仅生不出儿子来,还晦气败家,父亲带着小妾分出去过,从此对母亲很少过问,母亲生计无着,衣食困顿,思念女儿,赵家又不许媳妇归宁,季氏万念俱灰,油尽灯枯而死。
“一言难尽”秦贵升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生意艰难,人只认顾、唐两家的货,为这事我日夜操心,这不正想跟太太说,资金周转不动,原料断货,供应不上,请太太示下,投银子钱进去。”
月娥暗腹,铺子赚的钱他都中饱私囊,看来先把这人开发,才有转机。
“小的告退,太太在等小的”秦贵升哈腰躬身告退。
月娥朝他背影望了一会,一回头,看胭脂从后面赶上来,盯着秦贵升背影,握住帕子吃吃笑,月娥瞟了她几眼,“有什么好笑的吗?”
胭脂敛了笑容,凑近小声道:“那院的玉莲姐看上秦总管,几次三番上赶着,秦总管就是不搭理她,臊着了”
这丫鬟专伺男女之私上下工夫,与主子面前,抓尖取巧,不真正用心,前世错把她宠信,误听了她的话,跟赵伯章闹,越闹越生分,以至后来决裂,虽是姓赵的薄幸,可是没有她推波助澜,事情也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方,看来还是找机会把这丫鬟尽早打发了。
又好奇,记得秦贵升媳妇前年死了,女儿早已出嫁,秦贵升一个鳏夫不近女色,似乎不合常理,有点蹊跷,是假作正派人,博人好感,取得母亲信任?还是别的,就不得而知,母亲耳根软,对他很是依赖,言听计从,从不疑他。
心下有了计较,看来这个人平常一副老实面孔,轻易无法揭穿他。
“姑娘,可是了,奴婢听说姑爷迷上的那个青楼女子,长相出挑,琴棋书画样样不差,姑娘万不可答应公子把她弄到家里来。”
这丫头一早就存了勾搭赵伯章的心思,当年撺掇她死活不答应纳□□为妾,赵伯章一怒之下,强纳进门,从此,月娥和□□结怨,□□得宠,在赵伯章面前没少下话,胭脂背着姑娘,跟赵伯章有一腿,两头挑拨,又两头买好,被赵伯章带去任上,十年中赵伯章回来过一次,那还是仕途顺遂,进京时路过,回乡看望母亲,对她甚是冷淡,那时,也早把□□和胭脂丢开手,在任上又新娶了房良妾,生下一双儿女。
赵伯章虽对她无情,却也没休她,虽后来他官至三品,才学甚得皇帝青眼,都让她空担着正妻名分,为自己赚了个好名声。
☆、嫌隙
云珠张罗摆饭,忙里忙外,胭脂也不动手,跟在主子身边献勤,以前月娥是糊涂油蒙了心,眼巴前的事都看不清楚,云珠口舌笨拙,性子直,不讨她喜欢,她出阁时,胡乱把云珠配了个小厮,云珠却连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
月娥扫了一眼摆上桌的菜肴,四菜一汤,一碟子点心,心一热,母亲手头拮据,都不肯委屈了她。
还未动筷子,月娥指着一碟子奶酥杏仁点心,对正忙着的云珠道:“这个我不爱吃,赏了你吧!这几日我病中你受累了”
云珠眼睛闪了闪,喜滋滋地蹲身,“谢姑娘赏”大概主子只赏了她,有点过意不去,偷着瞄了胭脂一眼,月娥也不看胭脂,“趁热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前世她赏罚不明,寒了云珠的心,离开时,云珠对她这主子也没过多留恋。
云珠便站在桌旁拈起糕吃了两块,月娥吃了一小碗碧梗米饭,主子碗里一空,云珠忙抹干净手,勤快拿过一只甜白釉兰花小碗,胭脂一把夺过,“还是吃你的点心,我来服侍姑娘”不着痕迹地把云珠挤过一旁,拿汤勺盛了碗汤,谄媚地笑,“这老母鸡汤是太太吩咐厨房做的,极清淡滋补,放了野参,炖了几个时辰,费了不少功夫,姑娘多喝点”
月娥看她这番作态,不易察觉微皱下眉头,胭脂嘴巴像抹了蜜,却是嘴甜心苦,不像云珠实诚。
她用银勺一口口慢慢喝汤,老母鸡汤清亮不油腻,她破例喝了一小碗,命撤了桌子,云珠和胭脂下去用饭。
黄昏,月娥让云珠把摇椅搬到廊下,舒服地仰靠着,天际一片红彤彤的云,夕阳落日余晖,把远近景物笼罩,房顶屋檐像涂了层金色 “姑娘,明个准是个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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