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斗香,季老太太带领一干季府男女,祭拜太阴君,本朝信奉月神,中秋夜求月神赐福,男则愿早步蟾官,高攀仙桂,女则愿貌似嫦娥,颜如皓月,有那未出阁女子,许愿早觅如意郎君。
季府人等正虔诚祭拜,花园东面角门溜进两个人影,奔园子东南方向,“姑娘,在这里!”云珠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
瞅瞅四周,这一带寂静无人,月娥悄声道;“设香案,快把东西摆上”
二人白日瞅准地方,云珠把带来的新鲜果品,还有桂花酒一一摆在香案上。
焚香,月娥虔诚地整束衣裳,恭恭敬敬拜了下去,嘴里碎碎念。
明月当空,清辉挥洒,白银似的月华,照在园子里亭台树木,远近皆看得清楚。
这时,花园小径上走来一年轻男子,一袭水色袍子,融入如水的月色中,恍若非凡世中人。
那男子正走着,突然停住步子,透过花树,园子中一块空地,一地的月光,清楚地照见一个穿宽袖罗衣的少女,正施施然祭拜月神,袅袅婷婷的背影,有一种朦胧之美。
中秋夜静谧得没一丝风,那女子出口如珠玉之声,细细地传过来, “求月神娘娘保佑,保佑小女把姓赵那厮的婚事退掉……小女如能得偿所愿,明年拿更多的东西孝敬,绝不食言。”
方子谦稍微挪动下步子,“云珠,听是不是有人?”那跪拜的女子机警地左右看看。
这时,‘哧溜’一声响动,草丛中窜出一只松鼠,“姑娘,没人,是这小东西”
方子谦虚惊一场,暗道,月夜无人,偷听人隐私,这要是让人看见,彼此尴尬,提着袍子,步履放轻,悄悄离开。
走过一段,回头,朝方才那个地方看了看,不觉好笑,人家女子拜月求神保佑早点找到如意郎君,这女子求神把她的婚事退了,有趣,摇摇头,含笑走了。
☆、叫板
中秋过后,就是季老太太的寿诞。
季府流水席,前后三日,头一日是本家亲戚,还有相好的世家旧交。
姑娘们的队伍也壮大起来,上元县第一富商陈家和季家有生意往来,又是世交,陈英梅跟着母亲前来,跟月娥彼此见面,又是一番亲热。
彼此一一引见,这群姑娘堆里,唯平阴侯岳家嫡出的姑娘最为尊贵,岳家祖辈立有功勋,恩荫子孙,封了侯爵之位,平阴候是闲散侯爷,相中江南富庶灵秀之地,府邸就座落在临近的官塘县。
姑娘们序齿,候门千金岳桐芳跟文绣同龄,在这群姑娘堆里居长,由于与季家常来常往,彼此熟稔,跟陈英梅也见过,只有秦家俩姊妹不曾见过面,头次见,月娥出于礼貌,先墩身福了一福,“拜见姐姐”
岳桐芳头微抬,略还了一礼,唤了声,“秦姑娘”语气生分。
月芸自知道她的身份后,就上赶着行礼,嘴巴甜甜的姐姐、姐姐地叫。
岳桐芳没大理会月芸,反倒看了月娥好几眼。
一屋子姑娘们,无形中分成俩伙,岳桐芳身前身后围着几个姑娘,一位吴姑娘,是本县吴知县之女,还有两个商户之女,何姑娘和楚姑娘。
岳桐芳是贵客,就连地主之谊的文绣和文籣也不得不敷衍。
陈英梅附耳小声对月娥道:“你看这些人多势力,快看你姐姐换主子了。”
月娥嗔怪笑看她一眼,姐姐月芸不声不响也凑过去,把方姑娘撇在一旁。
人契多,方二太太命人把姑娘们的席面摆在花园凉亭里,众位姑娘团座,图个热闹些。
连带文绣姊妹三个,正好十位姑娘。
明显以平阴候岳桐芳为尊,几个姑娘团团围坐在她周围,离得远的,也够着想搭上几句话。
月娥左首是陈英梅,隔一个是文珊,右首是文绣,在过去就是方姑娘和文籣,陈姑娘人素日机灵,低声跟月娥嘀咕,“你姐姐可真行,死皮赖脸攀上岳姑娘,把吴知县千金都挤到一边去”
月娥早就看见,姐姐月芸紧跟在岳姑娘身后,从偏厅一路护驾到园子里,岳桐芳一落座,吴姑娘刚想坐在她身旁,月芸忙抢先屁股先挨上椅子,吴姑娘动作慢了半拍,气得冲月芸直翻白眼,无奈只好赌气掉头坐在稍远一点的座位上。
那厢何姑娘占先,抢着挨岳姑娘坐下,下首坐着楚姑娘。
一对对丫鬟上亭子,摆上酒菜,每上一盘子菜,月芸便命摆在岳桐芳跟前,岳桐芳本来是众星捧月,开始对月芸没瞧上眼,看月芸如此殷勤,就跟她亲近地说了几句话,月芸得意,众人不敢得罪岳桐芳,瞧不起月芸,却都装作视而不见,月娥垂头,替姐姐脸红。
当姐姐月芸把一碟子清蒸鲈鱼往岳姑娘跟前推,陈英梅就拉月娥衣袖,朝她眨眼睛,月娥装作没看见,不管怎么说,在外是亲姊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姐姐让人瞧不起,连带她脸上无光,月娥避开眼光,和文绣和文籣、方姑娘说话,故意大声点,引开别人主意。
吴姑娘那厢气鼓鼓的,原本岳姑娘把她视为亲信,月芸一来,就抢了她的风头,瞧月芸巴结样子,很不受用,把勺子啪嗒一声,撂在碟子里,银勺子碰瓷器脆响声,众人一惊,吓了一跳,都瞅着她,吴姑娘阴阳怪气地似笑非笑道:“我这手不好使,夹菜累了,小红,给我揉揉”小红是她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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