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闻澄枫只能想出一种解释,那就是虞清梧猜到了事情真相,却根本不在意。
她根本不在意他是走是留!
这个认知让闻澄枫心口蓦地一阵刺痛,抽搐得能翻出淋漓血肉。
他喝下整壶含有迷`药的酒,他再三下令暗卫日后不准擅自行动,更不准对虞清梧出手,不准做出任何会伤害到她分毫的事儿,连打幌子也不行,可结果呢……
她压根没把他的去留放在心上!
甚至虞清梧还在若无其事地笑着:“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沾了糕点屑么?”
那双流眄桃花目轻飘飘一眨,便能将浅淡笑意勾勒出百般媚丝,装点在她如明珠生晕的姿容。闻澄枫每每迎视上都难以自已地不想挪开目光,似有一股勾魂摄魄的灵力在吸引着他。
但往常叫他觉得美如尤物的眼神,这会儿闻澄枫瞧来却只觉可气。
分明不在意他,干嘛还笑得温柔含星。
他干脆别过脸,冷冷道:“没有。”
虞清梧霎时听出来他字里行间带有火气,似乎在忍耐着巨大情绪。但她并未多留心,下意识以为少年是因为不得不丢弃出逃机会而心情不佳。虞清梧啧啧感叹,到底还太年轻,藏不住喜怒哀乐。
让他在越宫多待两年,其实也好。
就当是锻炼心性,给将来铺路了。
她将茶壶中最后一点尚有余温的茶水斟给闻澄枫,今日所有事就像此壶见底翻过了篇儿。
虞清梧掀了眼皮问对面少年:“距离宫门下钥还早,你还有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闻澄枫没想到她会询问自己的意见。
一直以来,她是长公主,各种各样的事情或物什都是她决定好了再告知自己而已。这晌突然从知情权上升到决定权,闻澄枫满腔脾气不经意散开些许。
虞清梧还是在意他想法的。
但也真的只是九牛一毛中的些许而已,闻澄枫还是很郁闷,赌气道:“没有想去的。”
他说不清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情绪。尤其遇上和长公主相关的事时,包括直接面对虞清梧时,所有最原始、最本能的心绪,在瞬间如洪水决堤,将理智冲垮、吞噬。
不知从何时起,他逐渐变得不再像那个什么都能隐忍的闻澄枫。
就连这一瞬,他听见虞清梧说:“既然没有想去的,那便回宫吧。等晚些天黑下来,又该起风了。”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都会令闻澄枫忍不住思索那句起风了,有没有对自己可能着凉的关心在里头。
而虞清梧语罢,便站起了身。
她走到隔壁琴月与侍卫坐的那桌,吩咐道:“你们当中留一个人在这里,等茶楼打烊,去后台找现在这个说书的。告诉他,本宫很喜欢他的故事,请他明早进宫来,本宫还想听他说秘闻逸事。”
回宫的路上,虞清梧依旧一沾马车就开始呼呼大睡。
闻澄枫坐在她旁边,恰到好处的微妙距离保持在既不会相互接触,又低头不见抬头见,视线轻轻一撇便落在少女双唇。
似乎因吃过中饭与茶点的缘故,她浓墨重彩的口脂颜色比来时薄了不少,呈现出偏淡桃粉,更显水润。又因呼吸起伏,不由自主带动双唇微微张开,露出更深一点红,如清水洗净的樱桃破了皮儿,更诱人的是里头果肉。
马车内空间逼仄,闻澄枫注意力无处转移,一时看得失了神。
她睡着姿态,没有平时紧绷佯装出的高贵端庄,反倒平添几分娇憨,仿佛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嘴巴一砸,顿时惹得少年心底蹿起一团火,想尝尝那樱桃滋味儿。
孟浪而冒犯的想法让闻澄枫陡然愣住,意识到自己在肖想什么,他连忙侧脸转头,面朝向马车壁。
该死,怎么会起这种心思,怎么会盯着未出阁姑娘看那般久,这和市井流氓有什么区别。
他今日果真是被虞清梧的浑不在意气昏头,失去理智了。
马车停在瑶华宫侧门,夜幕笼罩了半边天。
小厨房掐准时间做好晚膳,这晌棋秋当即迎上前,搀扶虞清梧下马车同时问道:“殿下可要用膳?”
“用吧,记得准备两副碗筷。”
另一副自然是给闻澄枫的,虞清梧想起他中午光顾着喝酒了,总共没吃几口饭,兼之下午的茶点也没见他碰。少年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而今铁定饿了。
但枉她考虑周到,闻澄枫从马凳子上走下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先回去了。”
说完,绕过虞清梧往瑶华宫内走。
他素来不讲究南越规矩,又有长公主待他格外之好,众伙儿都习惯了他的无礼。但像这般没规没矩走到长公主殿下前面,却还是头一回。身旁伺候的宫人见虞清梧蹙了蹙眉,不由心口揪紧,以为闻澄枫终于要遭殃了。
可下一瞬,虞清梧的眉目便又舒展开,点头道:“也好,本宫让他们把饭菜送去你房里也是一样的。”
她把闻澄枫此时的所有情绪都归结为:暂时不能逃离南越的综合后遗症。
理解万岁。
闻澄枫回到屋里,三两下摘了头上暖耳和脖上围暖,他一眼看见桌上茶壶盖的小孔有缕缕白雾冒出。
新泡的茶,温度尚高,不用想也知道是前殿那位长公主吩咐人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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