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姐姐说中了,他确实酸得紧。
恰值午膳时辰,小厨房送了膳食上桌。
放在往常,君王用膳会由身边的太监伺候布菜,条框规矩数不胜数。可这晌,不仅上膳宫女纷纷退下,连御前太监总管汪全也自觉出去,顺便轻声合好殿门。
他眼睛毒,一眼看出来陛下这次从望郡回来后,和虞主子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些许变化。虽然从前两人之间也不以君臣相待,大多时候都亲密得紧,但总觉得现在更有些微妙的不同。
非要说的话,仿佛任何人侯在他们身侧,都像是多余的存在。
殿内,虞清梧眼珠子将各式菜肴扫视一遍过后,抬袖执箸,夹起一块醋溜萝卜的前菜,喂到闻澄枫嘴边。
她笑道:“尝尝看,这个味道肯定适合你。”
还没入口,闻澄枫就已经闻到一股醋味儿,单是凭想象便知道味道决不会好。但这是姐姐喂给他的,怎么能推拒不吃,遂他缓慢张开嘴。
醋溜萝卜整块放在舌尖上,浓郁酸意瞬间铺满舌头,甚至这道菜用的不是香醋,而是酸劲儿最足的白醋。闻澄枫眉峰忍不住皱出深痕,想直接就这么吞咽下去,少遭些罪。
“诶诶诶,萝卜可不能整块吞。”虞清梧眼尖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当即阻止,看似关怀地道,“你得细嚼慢咽才能让它消化,否则晚些该胀气了。”
闻澄枫只得听她的话慢慢咀嚼,直叫他有种牙齿都快酸掉的错觉。
待到终于把那块萝卜吃下肚皮,闻澄枫眼角泛有丝缕微红,概是欲哭无泪所制,给那双丹凤眼平添风情。
虞清梧也不再逗他,命人把那份醋溜萝卜撤了,而她自己俯身凑到闻澄枫面前,轻吻上了他的唇,呼吸交换。
“现在,还觉得酸吗?”
一吻毕,闻澄枫眨眼看她:“甜的。”
用罢午膳,窗外阳光暖融,正好是虞清梧每日午憩的时辰。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用清茶漱口三遍后,掀开珠帘走进内室。
发现闻澄枫并没有跟进来,她回头隔着珠帘与他相望:“你要一起睡吗?”
语罢,美极桃花目流眄瞥了眼床榻。
邀请之意,不言而喻。
闻澄枫喉结微动,咽了咽口水却是摇头婉拒:“不了,永泰宫还有好多奏折要看,晚上再来寻姐姐。”
他确实要批折子,都是早朝时各部官员递上来的,但数量其实并不多。
他对虞清梧撒了个小谎。
约莫只花去一个时辰便将所有奏折看完批阅,闻澄枫看了眼外头天色尚早,他道:“汪全,去尚寝局给朕找两名教习宫女过来。”
他犹记得离开望郡前那日傍晚,自己被姐姐踢下了床,一身狼狈。哪还敢轻易同虞清梧同榻而眠,他得先学。
而按理说,皇室子弟在这事儿上早于启蒙年纪便会配教习宫女步步引领,直教得人驾轻就熟,方才成婚。奈何闻澄枫十二岁太子之位被废,去了军营,此间坎坷辗转五年有余,直至回颢京登基为帝,他是丝毫没接触过这些。
且自年少懵懂生情,眼底心底便只有虞清梧一人,先前所爱尚不肯接受他,又如何有暇钻研进一步的春宵暖。
汪全领来的两个宫女容貌姣好,步态娉婷,就连请安后起身抬个眼皆有万般风情,不愧是尚寝局教导出来的,饶是门边值守的没根太监看了都难免心动,但偏就闻澄枫全程没给予两人半点目光。
他见汪全把人带来了,头也不抬,一副秉公办事的严肃模样,直接开门见山问她们要尚寝局珍藏的秘戏图。
宫女当即将准备的画册呈上御前,闻澄枫信手翻了两页,见确是自己需要的物什,满意地嗯了一声:“行了,到汪全那里领赏后就退下吧。”
二人从永泰宫出来,拿着赏银相互对视一眼,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疑惑。
这和姑姑教她们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说,所谓教习,教重在口头传授,习则重在亲身相授。尚寝局的教习宫女各个儿脸蛋娇俏、婀娜多姿,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们得入贵人的眼,若在教习过程中被君王幸了,就算只封个末等采女,那也是主子地位。
而咱这位陛下,年轻正茂,又后宫空无一人,按理说该是身边最缺人纾解才对。可方才入殿,别说询问她们什么了,压根是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啊。
难不成,陛下没瞧中她们?
两人丧着脸恹恹离去。
而永泰宫内,一册画卷摊开在闻澄枫面前桌上,他聚精会神,瞧得认真,活像是钻研学问的模样。
诚然,他有许多地方并看不懂,但这种东西,自己拿着便是了,能学会多少就算多少,毕竟是他与姐姐的帷帐之私,怎好因不理解就说于旁人语。
琢磨到后来,闻澄枫总算觉得醍醐灌顶了,合上画册直奔瑶光殿。
可走到半路,他又突然想起来,现在还是白天,自己就这般匆匆忙过去,会不会有些显得太着急了?让虞清梧误会他脑子里成日都装着那些不正经,实乃昏君作为。
于是闻澄枫再度折返,回到永泰宫猛喝三大口凉茶,而后翻出吏部的折子开始处理品评授官此等朝政大事。
他算着宫内掌灯时辰,再到第一次剪灯芯挑烛光。等小太监第二次拿起灯罩时,闻澄枫啪地一声合上奏本,下一秒,永泰宫内就已然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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