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没瞧出来吗,她虽身穿男子衣着,但明显和我一样,是女子。”
琴月微愣,她还真没瞧出来。
不由自主转头回看,却见那人还站在玉石铺门口,目光紧紧落在她们身上,琴月连忙收回视线。
“既然姑娘都察觉到她是装的了,为何还要帮她?还有这袋子铜币,万一是假的,咱们岂不就亏大发了吗?”
虞清梧把钱袋揣进怀里:“所以得去钱庄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两人身影拐进钱庄,最后一点衣袍也被木门遮挡,立在玉石铺外边的楼兰“公子”才终于敛眸看向手里握着的玉石,勾唇低低一笑:“终于被我找到了。”
听不出半点异域口音。
钱庄内,今日值事的小伙计似乎是新来的,还没怎么见过世面,认不出这楼兰铜币,便客客气气请了虞清梧去后堂,央他们庄老板相看。
小伙计推开门,虞清梧当即迎上一双好看至极的凤眸,望向她的目光蕴藏丝丝哀怨,仿佛受了什么极大委屈。
琴月抬眼看清屋里人的刹那,连忙朝着福了福身子行礼,而后跟小伙计一同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她不禁懊恼自己最近越来越迷糊了,这钱庄兑换的是银两,财权交易的事儿,朝廷怎么可能放权给寻常商人。
所以这钱庄背地里实际的老板,可不就是陛下本人嘛。
相反虞清梧一早猜到,因此这晌丝毫不觉惊讶,进屋第一件事便是拿过闻澄枫手里的茶盏,蹭了两口茶润喉。
“你怎么也出宫来了?”她笑着问。
闻澄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瘪嘴道:“家中夫人丢了,为夫亲自出来寻人。”
虞清梧玩笑挑眉:“那现在可寻到了?”
“嗯,找到了。”闻澄枫眨眼,“可我还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家,姐姐能告诉我吗?”
“她呀……”虞清梧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听说夫君的生辰将至,想给家中夫君挑件独特的生辰礼物。”
闻言,闻澄枫眼底的小情绪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好奇追问:“是什么生辰礼物?”
“距离六月十六,还有整整三个月,哪能现在就告诉你。”虞清梧卖关子道,“你且等着吧,定是个惊喜。”
闻澄枫眉目盈盈:“好,我等你的惊喜。”
他雀跃话音落下,却又蓦地想起什么,认真说道:“可姐姐光记着我的生辰,是不是把自己的生辰给忘了?”
虞清梧疑惑,她自己的生辰?
在九月末,还早得很,怎么突然提及这个。
正要开口,她突然脑海中晃过一抹灵光意识到。自己固有记忆中九月份生辰是她虞清梧的,而原主渔阳长公主的生辰,则在五月份。闻澄枫查到的,肯定是后者。
也不怪她反应迟钝半拍,委实是因为当初自己在及笄礼之前假死火遁,然后便摆脱了渔阳长公主的身份而活。
而不等虞清梧说什么,闻澄枫已经开口道:“姐姐也等着我的惊喜。”
虞清梧望着他嘴角上扬弧度,把原本想解释不必要庆祝的说辞咽回肚子。她心想,或许生辰究竟在哪一日并不重要,惹人欢喜的,有这么一个人记得与她有关的一切,并愿意为她创造惊喜。
暮春在最后几场绸月微雨中落幕,桃花芳菲尽,换了栀子飘香。
月前依照中正品评选授的所有官员在春去夏来之交走马上任,虞清梧也终于不必待在瑶光殿无聊度日。
如今太平盛世,海晏河清,君王上朝依从祖制为隔日朝,官员署事也为一日忙碌一日休。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不用上早朝,而除虞清梧以外还有另一名同品阶同僚,二人轮换署事,分到虞清梧身上的便是每逢双日子御前记事,单日子则如同休沐,不必进翰林点卯,随意过活。
而御前记事也有规矩,一道屏风挡在桌案前,君与臣并不可见。
闻澄枫授她官职从不是为了谋私,虞清梧允他圣旨也经过谨慎思虑,因此谁都公事公办,没有逾礼分毫。唯独到了晚间各自换去龙袍与官服才又如寻常,还有单日子时,一筐筐冰镇过的岭南荔枝送进瑶光殿。
直到五月虞清梧生辰那日,恰好逢双。酉时宫门下钥,残阳西斜,闻澄枫批完最后一道奏折绕过屏风,虞清梧也恰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
高大身躯弯腰挡住夕光,在桌面落下一片阴影,闻澄枫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虞清梧道:“那我先回府里换衣裳。”
她比闻澄枫行事谨慎些,不仅学了酷似男子的妆面化在脸上,每每逢双日也定先乘马车回宫外南浦巷的宅子换衣裳。可对比虞清梧的小心翼翼,闻澄枫似乎完全不怕她两重身份被发现似的,走在宫廊上总不避讳。
今日又道:“不必,我已经让陆彦肃清宫道了,没人看见。”
闻澄枫牵着她的手,十指交扣,最后走到椒兰宫前停下。
他道:“姐姐推门看看?”
椒兰宫是中宫皇后的居所,虞清梧大概猜到些他的用意,依言缓缓推开殿门。她本抱着平静寻常的心态,却在抬眼的刹那,蓦地愣怔在原地。
庭前植花圃,树下吊秋千,海棠与芭蕉红绿相映。一景一物都无比熟悉,叫人牵扯出往日回忆的熟悉。
虞清梧已经不太记得瑶华宫是什么样了,可这晌,她却知道,便是眼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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