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只有前院,包括正殿每一件物品的摆放位置,寝殿梳妆台上每一支珠钗首饰的样式都与从前别无二致。有那么一瞬间,虞清梧恍惚觉得又回到了过去,身后少年郎唤她一声长公主,时光从未流淌。
“喜欢吗?”闻澄枫问她。
虞清梧回神:“怎么突然想起来弄这些?”
“不是突然。”闻澄枫边拉着她继续往后殿走,边道,“从我回魏宫起,就让人开始准备了。只是改造宫殿的工程实在浩大,终于在前些时日才彻底装扮好,否则也不会叫姐姐一直住瑶光殿。”
经过西南角偏僻小院时,他又说:“我自那时候开始就喜欢长公主,明知道南越与北魏之间横着沟堑,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你。如果没有你被赐婚孟长洲的事,我可能都不会回北魏,宁愿舍掉权势富贵,也想待在你身边有一席之地。”
“现在想想,这份心思至今也一如往昔。”
从瑶华宫走到魏宫,三年光阴,一如往昔。
虞清梧纤柔玉手被他包裹在温热而宽大的掌心中,慢悠悠走过“瑶华宫”每一处角落,勾起曾经与彼此相关的所有回忆。其实,她对他动心动情,何尝不是从那时起的,只是虞清梧不如闻澄枫坦荡,始终不肯承认罢了。
如今她却可以很肯定地说:“我也是。”
“姐姐说什么,我没听见?”闻澄枫道。
虞清梧知道他是故意的,想听自己再说一遍。
没有揭穿他的小九九,笑着重复:“我说,我也是,从初识情滋味就只喜欢过你一人。倘若不是因为我当初脑袋犯糊涂,将和亲对象误会到了先皇头上,我必定在三年前就嫁给你。”
虞清梧说着忽而沉默,略微沉吟后道:“这样说来,我们是不是错过了彼此三年?”
“才不是错过。”闻澄枫蓦地将她抱进怀里,“我们将来还会有三十年,甚至平安顺遂地两个三十年。先前那些没有在一起的日子都只是苦尽甘来必经的磨练,不算错过。”
“本来这座椒兰宫是想在我们成亲之日给姐姐的惊喜,可礼部择选的封后大典吉日实在太晚,我心急等不住,就偷懒把它当成了生辰礼物送给你。”
“从今往后,出了这道门,或许姐姐是旁人眼中的皇后、朝臣。可进了这道门,姐姐还是我的长公主殿下。”
他在虞清梧面前徐徐蹲下,最后单膝点地,用最虔诚的姿势诉说着: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他是她的裙下臣。
“长公主,我们圆房吧。”
虞清梧被他勾起的满心柔情蜜意有霎时凝滞,她红唇翕动出不解:“我们不是已经有过……”
甚至不止一次。
“之前的都不能算。”闻澄枫却道,“前两次我都没能讨长公主欢心,第三次又是在海棠春的药效下,不作数的。这一次,我一定凭自己的本事讨长公主欢心。”
如同虞清梧的梦,眼前人眨动漂亮眸子:“长公主,您碰碰我好不好?”
瑶华宫有缀满玉贝润珠的奢贵汤池,椒兰宫自然也有。
这一夜,不止宛如虞清梧的旖旎香梦,也似闻澄枫情窦初开时就对虞清梧有的欲念。氤氲暖雾中,女子仅一件轻薄石榴衫裙披肩,玉足迈入水中撩开层层涟漪,朝他步步走近。
很快,汤池又荡开更大的波纹,伴随着水花溅出岸边。
有翩跹戏蝶时时舞,更有婉转娇莺恰恰啼。涓涓雨露湿海棠,盛夏夜长,平添春光无限。
细说起来,虽闻澄枫日常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无比自然,可实际算算,虞清梧只比他年长了一个月。刚在无比荒唐的放肆中度过虞清梧的生辰,便紧接着迎来满朝瞩目的天子千秋宴,各地皆派使臣献礼来贺。
越地的使者最早到达颢京,足足提早了千秋宴七日。
前去城门外迎接的礼部郎中回来复命,虞清梧才知晓,竟是虞鸣瑄亲自来了。
闻澄枫当即下令设宴,以家宴的规格款待。
孰料虞清梧尚且在梳妆,礼部郎中去而复返,禀报说:继越王入城后小半个时辰,楼兰使者也到了颢京,且来朝者乃楼兰太子与王女,方才已经在驿馆中和越王打了照面,并且派人向宫内递了觐见表文。
无法,两边都是王亲贵胄,不好厚此薄彼,闻澄枫只能将家宴换成朝见。
虞清梧得知消息,自也叫琴月替她拆解发髻间华贵珠钗,换化男子妆面。
她坐在纱帘后提笔记事,隔着半座鸿胪寺正堂的距离依稀可见虞鸣瑄似比上回相见时长高许多,言行举止仿佛也越发沉稳。而在越王之后入殿的,便是楼兰太子与王女。
虞清梧原本不经意的目光陡然一滞。
充满异域风情的姣好容貌叫人见过一次就深刻脑海,她登时认出,眼前这位腕戴臂钏,脚缠金铃,走起路来伴有悦耳声响的楼兰王女,正是几个月前她在玉石铺遇见过的那位“公子”。
虞清梧望见她与楼兰太子同行鞠躬礼,献上朝贡礼单,又听见楼兰太子用一腔熟练的中原官话道:“臣使此番来朝拜见皇帝陛下,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
闻澄枫道:“说说看。”
楼兰太子道:“臣妹阿依木自小向往中原盛景,臣使与父王留不住她,斗胆携三座城池将她献给皇帝陛下,祝愿大魏与楼兰永结秦晋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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