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皇帝扣下李琮,事无巨细地交待她要如何侍候司道君。李琮听得烦了,打了个呵欠,问:“圣人这又是存了什么心思?”
她要是再听不懂李敬是什么意思可真是个傻子了。
原是有意撮合她与司道君。
李敬顾左右而言他,磕磕巴巴地说:“这个嘛,倒也不是。丛丛儿,为人父母的总希望自家女儿有个好归宿。道融和尚一个西域番僧,哪里配得上大唐公主?归太傅才学家世都很不错,就是这身子骨忒弱了些!”
不愧是皇帝,叁两句话就把她近期两位绯闻对象分析得一清二楚。
“至于你府上那些个面首嘛,”李敬咳嗽了声,“成亲之后可不许养那么多了啊。”
那意思就是司道君是她昭阳公主驸马的不二人选。
李琮问:“是啊,司道君仙风道骨,声名斐然。若是作了本殿的驸马,哄他将那长生不老的仙药交了来,更能保李唐皇室万年基业了。”
皇帝的基本职业操守是有一张厚脸皮。
李敬心思被人戳破毫不尴尬,说:“不可强求,不可强求。”
“圣人的算盘打得好,可您是否想过,司道君他是修道之人,不会理红尘俗务。”
李琮的基本修养是撒起谎来不眨眼。
对此,李敬的回应是笑而不答。
这一对女与父说气话来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哪个也没讨得了好去。李敬好话说了,赖话也说了,李琮一个字儿也没听下去,反倒细细想着太子在边关的情况。
她手里得了消息,知道太子吃了不少败仗。李琮原本以为圣人这下子总该看清形势,没想到他又起了利用她巴结云中观势力的打算。
真奇怪。这些个皇帝把自己的臣民妻女送出去换得一时安稳,最后软骨头的骂名还是落在女人的身上。
李琮手心一翻,说:“拿来吧!”李敬诧异发问:“拿来什么?”
“款待司道君不得要银钱么?人家可是世外高人!住得惯俗屋?吃得惯俗菜?喝得下俗茶?本殿一年的俸禄就那么点儿,哪里够用?”
李敬明知道女儿是在装穷,他也没戳穿李琮,笑眯眯地赏了不少黄金。想也知道,这钱是特批作司道君的招待费的。李琮领了钱,慢悠悠地走出太极殿外,一抬头瞧见归太傅和司道君一左一右守在宫门前。
李琮谁也没搭理,先给站在后头的柴老侯爷行了个礼。“老侯爷,您这是?”
柴老侯爷年逾五十,龙精虎猛,满面红光,尽管多年不曾上过战场,这副身体还是强健得很。他敬重昭阳公主,就像敬重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
“殿下,犬子见笑了。”
柴老侯爷进宫时走得匆忙,在轿子上一摸就发现印信不见了。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见这场面一点儿不慌,派了个小厮回侯府一打听,得,一看就是他那个倒霉儿子偷了去。
李琮一个眼神过去,柴老侯爷就明白这婚事没成。此事在他意料之内,他心中虽有遗憾,可也理解昭阳的选择。他时常会想,若李琮是他的女儿就好了,真不懂圣人对昭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侯爷不必担心,本殿从不会拿不该拿的东西。”
何况是这种拿了就要命的东西。
柴老侯爷没有解释什么,他郑重其事地向李琮行了一个大礼,看了眼温文尔雅的归太傅,又看了眼天人之姿的司道君,坐着轿子晃晃悠悠地回了。
老侯爷刚走,归太傅率先发难。“殿下的桃花债可真不少。”
李琮明知他在暗指圣人有意撮合她与司道君,装傻充愣道:“本殿对老侯爷可是没有半点兴趣!”
归云书恨恨瞪了她一眼,这一眼流连婉转,似有说不出的风情。若不是此刻时候不对,李琮还真有把人就地办了的心思。好在她掩饰得很好,归云书瞧她不来哄自己,气得拂袖而去。
终于,只剩下叁人一猫。
李琮公事公办道:“劳烦观主移步别院。”
“咚”地一声,那狸花猫又蹦到了李琮怀里。李琮脸上顶着再真诚不过的笑容,落在司道君的眼中说不出地别扭。
“你这样笑不好看。”
李琮回敬道:“本殿又不是卖笑的,笑得不好看怎么了?”
司道君有点儿委屈,他说的不是相貌上的美丑,是一种戴了面具似的怪异感。他刚要解释,李琮又开启了下一话题:
“本殿在长安城中有几栋别院,城北的那叁栋热闹是热闹,却也吵闹,想来观主不会喜欢。城南有一套离曲江近,游人如织,不宜居住,还有两叁栋在郊外,交通不够便利。”
司道君幽幽地望着她,像是被抛弃的可怜人无声控诉他狠心的情人。
李琮权当没看到。
她接着说:“不如就住城东?离本殿的公主府近,有个照应?”
她拿不准司道君是否猜出了阿丛的真实身份,说话办事处处留意着。
司道君问:“为何不去公主府?”
听着不像是知道她府上养面首的样子。
李琮答:“本殿府上脏乱得很,怕观主瞧了笑话。”
司道君点头,很容易地接受了这个敷衍的解释。李琮把人一路送到永宁坊,把手里的猫儿递给南华,嘱咐道:“观主若有什么需要,直管与下人吩咐。”
“这猫儿很怕生,却似乎不怕公主。”
李琮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司道君刚才好好的,挑这时候发难。她囫囵遮掩过去,又听他问:“公主就这么弃本君于不顾了?”
“哪里哪里。”李琮赶忙允诺,“待府中事务处理好了,本殿定来问候观主。”
李琮落荒而逃。
她原先的计划是下个月照常去云中观疗养,翻脸不认便是,没想到司道君看着冷,性子急,这么快就找了来。
和司道君成亲?圣人还真是异想天开!李琮快马加鞭赶回府中,随手点了个顺眼的男宠,关门谢客,逍遥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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