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崔的技师摆摆手道:“镇上没什么吃的,你这里就算是得味的地儿了,所以我才问你,能做出这个味道来的,想来做旁的也不差。”
转天小二就给带了一块五香牛腱子,一对白水羊蹄并一只烧鸡。原是想让几位都尝尝味道,好说以后的,哪像到那崔姓技师略尝了下就都拿油纸给包走了,临走扔下一块银子,笑着道:“果然没看错你,我这会儿得走了,省的被他们几个给分了去,明儿你还给我带只烧鸡先。”
小二一边答应着,一边拉住他道:“我记下了,只是实在要不了这许多钱,您等我找给您。”
那崔姓技师摆摆手道:“你们庄户人家不晓得买卖,这些东西我打外头寻来也要这些钱,还不一定能寻着。你赶紧收下,快放开了我,看看,那几个都走过来了。”
小二一看,果然东边走来另外几个人,便只好撒了手。那人裹着吃食飞一般去了。小二只好把那块足有近一两的碎银子放进腰间荷包里。
那群人走近了,一边要汤菜,一边问道:“崔明亮跟鬼追着似的干什么去?”
小二只好含糊道:“刚得了点下酒菜。”
便有人笑道:“怪不得,这事儿他干得出来。”也不再多问,各自拿了酒出来,一边吃着一边说些府里的日常琐事。从这起,小二几乎日日要给崔明亮带点酒菜,有时也额外备一些以防旁人要,只是这到底所费不菲,并没有多少人点要,也只这崔技师日日酒肉不断,不拿银子当银子地抛费。
有那手里松泛的,自然也有不凑手的。贾府里,凤姐在王夫人下首站着,手边放着一摞账册,正在与王夫人分说:“这入冬要备着各房的膏方,药房里点了点,恐怕有些不够,若晚了怕赶不上用了。老太太那里,除了往常的例,王太医又给加了个鹿龟膏,加上林妹妹的一个玉荣膏,得用些好的虫草和龟板鹿茸,参倒是不缺,只是这两年北参价格涨得厉害,若是能备上些个防不时之需也好。左右林妹妹常年吃着人参养荣丸,也都要用的。”
王夫人点点头并不说话,凤姐又说起十月礼的进出,她也不用看账册,一口一家算得明白,王夫人听了哪里记得了许多,叹气道:“你都拿主意就是了,这年年不都如此,又不是大节。”
就算说完了事,王夫人便让凤姐坐下说话,凤姐才在下手交椅上坐了。王夫人喝了茶问道:“你说得清楚我却记不住那些,倒是怎么有潘家、高家的礼?往常并没听过。”
凤姐要起身,王夫人挥挥手让她坐着,凤姐才又开口回道:“太太没有记错,我刚收到时也不接头脑,后来查了老册子又遣了人去前头问了,才晓得原是当年借过咱们力的,如今立住脚了来送孝敬。”
王夫人点点头又问:“既不用回礼的便另记了册子吧。”
凤姐眉头微动,脆生应下了。凤姐又道:“说起那药材来,里头猫腻忒多,咱们也未必能弄明白,倒不如寻个靠得住的商行常年送来。如今往番国贩药的也多了,保不齐什么常见药材就缺,临要用时抓不住人。”
王夫人讶异道:“原先不是有两家?”
凤姐道:“那还是咱们早先自己手里有药铺的时候结下了的,这么些时候过去,那头老人也不在了,如今送来的东西倒让人不好说。”
王夫人有些不耐烦道:“又是个丧了良心的奴才,你看着换了吧,也不是大事。”凤姐忙答应了。说完了出来,有小丫头来报老太太刚散了牌,凤姐便领了人往上房去,吩咐平儿带人先将账册送回去。
李纨也正在跟两本账册较劲,素云早年跟着闫嬷嬷长起来的,如今虽当了几年大丫头被李纨惯得松泛了些,根子里却还是个死心眼。该主子拿主意的事情是一丝儿不可沾的,这库房的册子自然要李纨细看了才肯。
李纨自从上回拣了一堆天材地宝又借了络玉十三境的混沌之力却只炼出了个灰头土脸的“斗室”,便下了决心在珠界类好生参悟了些时日。想着如今虽有了神识内的依念成境,却依旧念力有限,倒像个呆财主拿了什么东西都只会铸成个元宝一般。想来是困在了“见识”二字上。
她自得了珠界以来,初时还有两分在外头世上争一口气的心思,如今哪里还看得上眼记得上心?只每日当个布景龙套罢了。那珠界里物华天宝,也从最初的兴头到如今的淡然。——任是什么东西,拥有得太多了自然就不放在心上了。
又加上她心性使然,本不是爱风头好压人一头的性子,连带着人人俱有的好奇心都比常人淡上几分,是以虽坐拥仙境,在外头也稍有动作,两相对比下说句“毫无建树”却也不为过。
这回炼了个“斗室”倒开了窍了,想着这炼境也如同作画一般,胸中有多少豪情仙韵,也要有松竹梅、花月夜、山水怪石来纸上一一呈现,任谁拿了张空白画纸说有多少意蕴都是笑话空话。如今神魂得修,有了依念成境的能耐,这所成之境如何却实在差些材料。“这么说来,倒是该好好攒些材料才是。”
想到此处,李纨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个修炼的安排。——便是把浮尘集市里挨个炼到识海中,就如初时金波中升起的小住玲珑阁和门前荔枝树一般。自此,李纨每每进了珠界,总要花大半时间去浮尘集市中修炼。
到底是修界,便是一店一铺所纳所藏也可称一句海量汪涵。如今却要坐在这里为着几箱子鸡毛蒜皮的东西费神,奈何这委屈却不好找地方诉去,只好趁翻页的空儿又瞪素云一眼。素云泰然受之,笑着问道:“奶奶可是眼酸了?歇歇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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