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妫柳,李纨自己对这锁灵傀也十分好奇,自己还没能得一个玩呢,好不容易成了一个也是为着黛玉来的。这会儿挨近了看,呼吸行动都同真人无异,便是开了神识也难分辨出真假来,大千阁端得厉害。
她这里胡思乱想着,黛玉已拉了妫柳近前道:“妫柳功夫很好呢,若不是她跟着爹爹出去了,我还不知爹爹已让人救了。初时只当爹爹是当真……只觉心如死灰,不知该如何是好。后来是妫柳告诉我,她看到爹爹被一艘远航的船只救了,我想着过些日子说不定会有消息传来也说不准呢。”
说了一脸感激地看着妫柳,又道“还有嫂子让妫柳带来的护身符,我缝好了却还来不及给爹爹送去,幸好妫柳跟去的时候带了去。妫柳真是厉害得很!”
李纨心说,我的傻姑娘哎,可不是厉害!倒也明白了为何黛玉如今这般情形,原来是有这么一出,却也是心性天真,妫柳这么一说她就信了,不过若是长久未得林如海的消息怕还是要疑心的。
想了又想,李纨把林如海给自己的信拿了出来。林如海信里是将黛玉托付给了李纨,毕竟虽有墨延松等人筹划,这人算不如天算,海上风云难测,是不是能平安归来自己也并无完全把握。若是有一个差池,那黛玉就真成孤女了,若是计划顺利,自己也要在人前消失几年,黛玉的日子照样不会好过。
自从把墨鸽儿送到了贾府,贾府里头事无巨细都被打听了个溜够,墨延松得了消息也不瞒着林如海,那府里真是人人两只势利眼一颗富贵心,捧高踩低都长在骨子里。也只这个与世无争却对小姑子们多有照看的寡嫂还能相信一二了,且又有之前计良的事情在先,也算有过来往,才将事情原委都一一告知了,又将黛玉托付给她。
只是林如海在信里最后却道信中事不足为外人道,若有旁人知晓了恐怕于李纨也不利,让她看完书信后即刻毁了去,且自己的事先瞒着黛玉,待她及笄成人后再说。却也是怕自己一去无回,黛玉徒生了希望却没得消息,只怕打击更大。
如今李纨却另有考虑,一来黛玉从妫柳处已知晓了一些;二来林如海这回虽立了大功却也得罪了人,黛玉是他唯一血脉谁知道主意会不会打到黛玉身上来,让黛玉知道原委并非坏事;再一个林如海既然佩戴了猎蛟符就没有在海上遇难的道理,数年后回转的可能极大;何况黛玉之后还要去贾府寄住的,多知道些人心险恶也有助益。
打定了主意,李纨便把林如海给自己的信交给了黛玉。黛玉狐疑,拿起来看完之后怔愣了许久。
李纨小声唤她:“妹妹?”
黛玉抬头问道:“所以,爹爹身在死局,当日虽得了嫂子给的药丸解了一时之毒,却不能避免之后还会遇险。爹爹又不愿忍气吞声,索性放手一搏,使了这置诸死地而后生的一计。爹爹何日能回来,却要看朝堂变化了,若是江南扫清,天下清泰,爹爹归来不仅无害还会得褒奖。若是……翻天覆地,那爹爹……爹爹便真的不能再回来了……嫂子,你说是不是这样?”
李纨暗叹这比自己可强多了,这么会儿功夫都想明白了。她却不知,这些时日林如海知道自己即将远行,便一直将黛玉带在身边教导,只可惜他这满腹才学都是天下大势,黛玉又哪里用得上了。
李纨道:“正是这个意思。这边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黛玉蹙了眉道:“世上的事竟还有这样的。”
李纨摸摸她头发,安慰道:“我们不过内宅妇人,那些东西不用我们操心,只是知道个原委,想来也有利无害的。”
黛玉摇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虽是外头的事,内宅哪有不受牵连的。”却又道,“那甄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纨不解,黛玉又道:“我们点检东西时,妫柳发现爹爹的官服上都浸了毒的,那不是后来涂抹上去的,却是织造的丝线金片都浸过剧毒。江宁织造是甄家的。这回德庆口缉拿私盐,怎么又有甄家长子遭了挟持枉死的事,若是真的遭了挟持,怎么没听旁的衙门去寻人的?”
李纨一愣,自己还没有想到这里呢。
妫柳却想起黛玉所说的甄家长子大概就是被自己扔回去的那个了,果然没有扔错人,只是看着那些人在火里白白烧了心里觉得十分可惜。哎?白白烧了是什么意思……
李纨看了妫柳一眼,问道:“你不是去了那里了?那个甄家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妫柳答道:“那人同船上的人是一伙的,还不止,好像那船上的人还都听他的话。他见老爷带来的船拦着他们的去路,就吩咐船老大冲过去将船撞沉。只是没想到老爷比他手快,先让船撞上他们了。不过船撞上时老爷已经不在那船上,离开老远了。”
李纨点点头,见黛玉紧紧咬了牙,便吩咐道:“这事在这里说过一回就都忘了吧。你,往后也不准同旁人提起这个,记住了没有?”
妫柳点点头,李纨又对黛玉道:“这是朝廷的事,东海海师都到了没道理还会上这样的当。只是如今宫里还有甄家的两位贵人呢,事情不是咱们能插手的。我让你看姑老爷的信,是为了让你心里有数,可不是为了让你一时冲动作出什么事来,倒是造孽了。”
黛玉深深吸气,点头道:“嫂子放心吧,我记下了。只是……我记得,好像府里跟甄家是有来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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