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答道:“听说给老太太递了信的,旁的却不知,倒是听说大嫂子领了老太太的话去接过一回,也没接回来。”
王夫人沉吟片刻,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琏儿这回是白耽搁了那么些功夫,什么消息也没得着,连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晓得!”凤姐不好搭话,便只低头立着。
王夫人长叹了声才道:“打发人去问问那边,不是还有当年陪嫁过去的老人?好好问清楚了来回话。到底是怎么弄的,如今你林妹妹孤身一人总没有住在外头的道理,她家也没个大人能主事,你同琏儿多看顾着些儿,都是亲戚情分。别让她被底下那些奴才们哄了去。”
凤姐答应了一声,却又道:“听二爷回来说,林家仆众们多遣散了,留下来的也是几家林家的老人,咱们府里陪过去的却没见着。”
王夫人冷笑一声,挥挥手道:“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就别管了。先让琏儿出去打听打听外头的事吧。也是世家大族,就这么孤身一个来京里单住着了?总有些说法。”凤姐点头应了。
王夫人这才让把那些细件的东西念来听,听了没几句就不耐烦了,道:“这得有多少,都要我一样样听了还要你做什么!”
凤姐笑道:“旁的倒也常见的,只是如今京里各家都兴用大块的琉璃嵌窗户,这就是个大头,还有些琉璃摆件,也是刚兴起了。咱们库里也寻不出来,只能从外头买去。”
王夫人道:“既是省不得的东西,还来问我作甚么,算出账来让外头看看吧。”
凤姐道:“外头已经看过了,只是外头账上却支不出这许多银子。”
王夫人皱眉:“一共有多少?”
凤姐道:“光琉璃这一宗,大概也要个七八万两。”
“什么?!怎么要这许多!”
凤姐叹气道:“这东西本就不便宜,咱们这已经往少了算了。丽妃同瑾妃两家就比咱们多,吴贵妃家更甚,光琉璃窗一样,就十三四万两了。”
王夫人烦闷道:“这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想了想道,“若是三两万两的事,我这里拿个主意也罢。这数目大了,且修园子又不是只这一宗,你且放着,待我晚饭后去问过老太太的意思吧。”
凤姐依言正想退下,又想起来道:“要说起来,咱们跟那专卖琉璃的七巧坊还有两分渊源呢。”
王夫人忙问详细,凤姐便笑道:“听说如今里头主事的掌柜便是原先大嫂子放出去的陪嫁奴才,太太看看,算不算是自己人?”王夫人听了若有所思,凤姐这才行礼退了出来。
下晌,李纨正在院子里同素云几个商议换季的衣裳样式,金钏儿笑着来了,却是帮王夫人传话来的。
李纨赶紧站了起来,金钏儿道:“太太说了,让大奶奶这几日把七巧坊的掌柜的叫来府上,是府里省亲别墅的事儿,很是要紧,千万紧着些儿。”
李纨恭敬听完了,这才让素云几个给金钏儿上茶,笑问道:“这话怎么说的,我倒摸不着头脑了,好姐姐你可给我说说?”
金钏儿笑道:“奴婢也不清楚呢,原是今日二奶奶来报府里修园子里头要的细件儿,听说琉璃那块的铺子掌柜原是大奶奶的陪房家人,这才让奴婢来传话儿的。”
李纨心道果然来了,为难道:“前些年信王府来要庄子的时候一同送了出去的,这会子可不一定使唤得动了。”
金钏儿笑道:“奴婢只是替太太传话了,话传到了,旁的奴婢可都不知道的。”李纨笑笑,依旧一脸愁色。
王夫人让金钏儿传了话,就等着李纨来回了,哪知道这一等就等了四五天,李纨那里分毫动静没有,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便又让人把她给叫来了,立时问她:“前些日子让你把七巧坊的掌柜叫来,这么些时候了,怎么都没个回音?”
李纨答道:“回太太的话,媳妇已遣人送了口信去了,那坊主却道如今生意繁忙,一时恐不得空,待有空闲了再上门拜访。媳妇便想着不如等他得空能来府上时再报给太太知晓。”
王夫人气得不行:“这是为了府里建园子的事,你虽万事不管,总也该听说这事关系重大。如今又有多少家都在催等那琉璃件儿,这是能拖着的事儿?啊?你就这样替我用心的?”
李纨忙道:“媳妇遵了太太的话,也已经去了信了,奈何人家不给这脸面,媳妇也无可奈何。”
王夫人怒道:“他不过是你陪嫁过来的奴才,你既嫁到了我们府里,他也算是府里的奴才!如今刚长了几根毛儿就当自个儿翅膀硬了?你再给我派人过去,今日务必给我叫过府来,到时候让琏儿同他说!”
正说着,外头小丫头道:“老爷回来了,听太太这里有人,问还要多少时候。”
王夫人犹自气愤,又冲李纨叮嘱一句:“快快派人叫去,记清了!”才道,“退下吧。”
李纨行礼回转。贾政才从对面屋里出来,掀了帘子进屋,看王夫人一眼道:“你如今也需时刻谨记着自己身份,一点点事情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王夫人抿抿嘴,想起如今贵妃生母的身份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却又想起李纨木讷呆笨的样子,忍不住对贾政道:“老爷不知晓这里头的事!如今府里这样大事,这珠儿媳妇整个木头一样甚事不管,万事不问。虑着她的身份,我也不多说什么,由他去也罢了,左右也帮不上什么忙。可如今眼前就有一事,正是要她出力的时候,打四五天前同她说了,竟分毫不放在心上!这才叫过来当面叮嘱两句,让她速速去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