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贾琏,贾母等人送灵归来,贾琏先行开道。到了地方,先没回府里,先往东府贾敬灵前好好哭了一场。又拐到里头去给尤老娘请安。因贾珍道都是自家人,毋需回避,尤老娘也向来不大懂这些规矩,自然这个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是以贾琏一进屋子,先就看见了两朵娇花儿。
要说起来,凤姐同平儿也是一等一的品貌,只这老话说得好,偷尚且不如偷不着的,何况这乍见之欢!且凤姐管家掌权日久,身上添了几分气势,常日里少做女儿情态。再比比眼前,那尤二姐好似雪堆出来的一般,一对儿妙目成天养着汪水子,只悄悄横了贾琏一眼,那贾琏就差点连脚后跟骨头都一同酥了去。
再回到家里,见着凤姐犹自病怏怏的,蜡黄脸儿,满心满嘴说的仍是那些家务事体。又要细问贾琏一路之事,又要打算第二日迎贾母王夫人等归家,哪有空说那风月肚肠。贾琏本是狗头上搁不来肉骨头、头一个贪欢爱腥的主儿,如今比着自家这病怏怏的母夜叉,越发一颗心都往东府里飞去了。
第二日贾母等人归来,到了宁府,就听得里头一片哭声。便见贾赦贾琏等领了众人迎了出来,贾珍贾蓉跪行至贾母身旁,彼此搀扶痛哭。因贾母王夫人等都是刚归家的,尚未来得及歇息,彼此几回伤心,便都劝贾母先回去歇息。再三说了,贾母方领了人回去。
到底年事已高,兼及旅途劳顿,经不得这样伤感。虽回来歇着了,到晚边起身时就有些不妥,王夫人等赶紧让人请了太医来。连连开方煎药,半夜里仍是发起了高热。足折腾了两日,才见好转,仍让太医看了,换方喝药调理。
黛玉听说贾母归来又病了,第二日就带了人到荣府。让紫鹃雪雁在园子里打扫安置,她自己带了妫柳墨鸽儿在贾母院子里一直给她留的那屋子里住了,就近照看贾母。整日奉汤喂药,十分经心。
凤姐强打精神来看了两回,同贾母笑道:“老祖宗可算疼对人了。不像我们这样没福气的,想要伺候老祖宗,自己身子却这般不争气。”
贾母怜她年少管家,事务繁杂辛苦,只让她好生歇着去,又告诉王夫人探春李纨几个,只说家务琐事一般的都不要拿去烦她,让她得静心好生养一养。
凤姐见贾母自在病中,还替自己周全如此,心下感念非常,更恨不得立时好了,也能替众人分忧。只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凭她如何心气高,却奈何不得病无常,才刚打起精神往东府应付了两天,底下就滴血不止,少不得仍旧卧床养着去了。
她这里短了精神,那一头却长了情分。因贾琏宝玉等日日都要往宁府去,宝玉眼里天下女儿都是一般的,只顾拦着臭男人别叫他们熏着了尤二尤三。却不知道,人家背过身去离着臭男人们是要多近有多近,却是他管不了的了。贾琏也同那两个混熟了,她们与贾珍贾蓉父子的话儿也听了许多,越听越心痒,少不得百般手段撩拨起来。
尤三却不吃贾琏这套,倒是尤二见贾琏年少俊俏也生了两分意思。如此,二人虽忌着贾珍未敢轻动,几番来回早已色授魂与不能自已。
恰逢贾敬出殡,贾珍尤氏带了众婢妾要在铁槛寺守灵百日,府里只留了尤老娘带着尤二尤三在正屋居住,寻常也不许人进出。贾琏心道天助我也,此时不动,还待何时?遂往家里扯了个慌,只说贾珍那头事务繁杂缺人料理,他要过去帮忙。实则借机两处走动,要勾搭尤二姐。
他那心思,又瞒得过谁去?这日借了个由头又要往宁府里去,恰同贾蓉一路,便说起尤二姐此人来,一通狠夸。他自想走贾蓉这路,去探探贾珍的心思。却未想到,贾蓉也有自己的心思。想那两个姨娘如此滋味,在府里碍着贾珍,也不好十分放肆。若撺掇贾琏娶了去,自家这二叔管着府务,又不能时时在家,到时候岂不是方便了自己?当下胸脯拍得砰砰响,要为贾琏保下娶尤二做二房之事。
回头同贾珍说了,自然要把自己的主意统统掩过,只怕贾珍迁怒。却不料,贾珍也有一番打算。虽他在宁府里说一不二,到底有些话儿传出去不好听。且自己也不能给她们个名分,如此下去,少不得那两个就要许了人家。到时候也不一定能不能压住了攥在手里,这般滋味的肥肉若从此吃不到口了,岂不让人生恨?!
若是配了贾琏则大妙!一则贾琏屋里头坐着个凤姐,他就没法把尤二过了明路,想来是要养在外头。如此,置了宅子,他又不能常在外头住着,少不得尤老娘尤三也得陪着住过去。既是养的外宅,地方想必也不会太远,他抬脚就能到了,自己抬抬脚还不一样到了?且两人自来同好相知,定也彼此留个余地退步,再不会捅破窗户纸的。岂不等于贾琏替自己也娶了个外宅?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父子二人一拍即合,都极力赞成此事。明面上只说是为着凤姐无子的缘故,才娶了来外头放着,待生了儿子再接进去,母凭子贵,量凤姐再厉害也不能说什么了。只尤氏比他们更知道凤姐两分,这才真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揪老龙王胡子去了!想她常日里连他们爷们一起喝酒听戏尚要盘查两回,如今竟要把自家这便宜妹子给贾琏做二房去!
想想她那手段——凡沾过琏二爷被琏儿奶奶知道了的,不是自己吊了脖子,就是被卖去了顶下贱的窑子里。尤氏干想想都觉胆寒,极力劝阻。奈何贾珍贾蓉心意已决,尤老娘又是头一个耳软心活的,三两句被说动了,连着尤二姐自己也是极乐意的。她又能如何了?只能由着他们去,自在心里暗暗担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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