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些时日上门来的官媒实在多了,王夫人也不好擅专,这日便拣了几个家世尚可的往上头去给贾母看。婆媳两个说了几句闲话,王夫人把几个帖子拿来给贾母道:“这几日来了几茬的人,都是问三丫头的。问迎春的都送到大嫂子那里去了。老太太帮着看看,我们虽舍不得她们,也要早早相看起来才好。”
贾母接了过去并未翻看,只放在一旁道:“正要同你说这个事。二丫头的还罢了,她老子娘自做主去,我们也问不到。这三丫头的事儿则可缓上一缓,上回南安太妃来时,私下同我说话,倒是很看重三丫头的意思。”
王夫人眼睛一亮,想了想又狐疑道:“这……王府里也没什么合适的人啊?世子倒是……怕也不能吧?”
贾母点头:“我也想了,若是那样,恐怕也轮不到咱们三丫头。或者旁的人也未可知。再一个,他家二公子如今常年镇守在南边,或者是那里的事儿。”
王夫人道:“二公子前两年也成了亲了,侧室都有两个……”
贾母摇头:“我是说可能同南边有关联,哪里就说是二公子了。你也不消多心,只寻个由头把官媒都回了就是,左右三丫头还小,又能帮着你管管家务,多留几年也不怕的。”
王夫人应道:“实在老爷离家这几年,好容易回来了,也舍不得她们几个。若不是这阵子上门来的实在太多,我也不敢来劳烦老太太。”
贾母道:“你不寻我说这个,我也想等这阵子忙过去了,同你打声招呼。没说起过也罢了,如今太妃亲自来看过又同我说得那般明白,咱们若紧跟着相看起人家来,不说咱们是被缠得没法子,倒像特意脱身似的。不免就得罪了人,没好处。”
王夫人赶紧答应了,贾母又问:“二丫头那里可有什么说法?”
王夫人忙道:“听奴才们说起大老爷好似有看好的人家了,只是并不曾明说过,也不晓得做不做得准。”
贾母长叹一声,半晌,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他们去吧。”
王夫人又低低地应了一句。正好凤姐来了,贾母笑道:“好容易缓两日,你不用心歇歇,没事直往我这里跑做什么?!”
凤姐笑道:“刚外头奴才们传得厉害,我怕老太太太太听了不明就里地吓着了,便抢在嚼舌头婆子的前头来说一回事情原委。”
王夫人忙问:“什么事?”
凤姐道:“就是甄家的事。也不晓得哪儿刮来的风,说他家被抄家了。唬我一跳,赶紧寻了人外头打听去,并没有这事儿。只是传得像模像样的,心里生疑,又另使人细察了。才晓得原是他家里自查自家,关了门,锁了院,管事奶奶们陪着挨院子搜了一回,说是寻一件要紧东西。也不晓得到底寻着没寻着,外头一帮听风就是雨的,就传人家被抄家了。也不晓得甄家抄家了他们能得什么好,就这么盼着。”
贾母皱眉道:“有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就是这个话儿了。尤其我们这样人家,主子面上或者还好,底下一层层奴才们,若没个像样的规矩,或轻纵了,或错漏了,才容易生出大事来。看看甄家,自家里一丁点事,外头就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有什么体面!”
凤姐同王夫人两个都紧着应是。一时探春宝钗同宝玉几个来了,陪着贾母说话,王夫人同凤姐便辞了出来。
一路上王夫人问凤姐甄家的事,凤姐道:“也不晓得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这会子才传得沸沸扬扬的。究竟是怎么样,也说不准。”
王夫人回去了到底不放心,另遣了人去打听,又叫人进来写了封书信给甄家太太。自然不会提这等流言,只言语含糊地问好罢了。
晚间贾政进来,便同贾政说了一回探春的事,又道:“老太太就让先等等,我明儿就说老爷才回来舍不得嫁女儿,把她们都回了。”
贾政点头,又道:“老太太这么说了必有道理的,你只照着办吧。”
王夫人却不想到时候落了埋怨,说道:“话虽如此,到底也没听太妃明说什么,究竟如何还未可知。且这回来提亲的,那样的人家若是这回回了,下回准定不肯再来的,这可就算都错过了……”
贾政拦道:“既无两全之举,总要有轻重之分。难道还能明摆着得罪了南安王府去?!就这么着吧。”
王夫人只好答应了,又提一句:“老太太今日又问起了二丫头的婚事,我这里也听说两句大老爷在给相看人家的话,只是从来没有同我们明说过一句。待要索性丢开手去,到底在我们这里养了这许多年,没有一句不过问的道理。待要问,人家不说,我们又怎么好开口。”
贾政拍拍膝盖道:“你放心,兄长不是混来的人。待得定了,少不得要告诉我们一声。实在……我明日再问问单聘仁他们几个罢。”
王夫人得了这话,见贾政揽了事去,才算放下心来。
贾政去了小周姨娘那里,金钏儿得了信就去王夫人那里伺候王夫人洗漱歇息。才刚出来,就见彩霞的妹子小霞鬼鬼祟祟进了院子,绕了两圈,只往赵姨娘那里去了。金钏儿讥诮着翘了翘嘴角:“原还当是个有谋算的,却原来是个瞎货。弄个冰山还当个靠山了,有你哭的时候呢……”长长尾音听着似笑似叹。
彩霞那里,贾母生辰一完,旺儿家小子就成天逼着他娘去给他提亲。旺儿家的因被彩霞娘回过一次,自觉面上不好看,就不乐意再去提,她道:“原先只当她老实,这回打听了,老实个屁!早同环三爷有首尾了!你还扒着不放,要这么个□□浪货做什么?还不够着人笑的!你听我的,趁早歇了这心,换个旁的干净姑娘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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