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几句,林之孝家的道:“如今也说不好,不都说要打仗呢。”
贾琏道:“胡话,我们丁点动静没听见,倒是外头那些贩夫走卒知道得清楚了?”
林之孝家的道:“不是南边北边都出了几回兵?就这么传了。”
贾琏点头道:“北边自忠顺王府那一脉接手管着,从来都还算安稳,如今几年也不知怎么了,倒总有些小打小闹的。都说是那帮骚鞑子眼热我们这里好地界,到底如何也说不准。只打仗倒未必,倒是结亲还有两分可能。”
林之孝家的问道:“结亲?”
贾琏点头:“听里头传出来的话,好像如今满朝挑人呢。只不晓得到底同那头的什么人结亲,这个人选自然有讲究了。”
两人又就着这话说了起来,越发猜得不着边际了。
乾元殿书房里,信王正喝茶,一时又放下茶盏顾自乐着。见两个哥哥都没理他的意思,便自己踱过去道:“哎,我说……”
诚王爷仍顾自对皇帝说道:“如今粮种已很有几样见成效的,还幸亏预备得早,若还是从前的那些,说不得如今北边就得闹饥荒了。还余几样留他们接着弄,这头倒该开始想从前说起的存粮的事儿了。”
皇帝点头:“唔,此事也不宜迟,你如何打算的?”
诚王道:“总要先知道一地实情才罢,坐这里空想着虽有千百个法子,到了实地只怕一个也用不上。江南多水患,且自来繁华,人多地少多赖外运,前朝几回闹灾,饿死者众。我想先往那里看看。旱地倒好说,若能得了水乡可用的存粮之法,常不时闹点儿旱灾的地方倒不怕了。”
皇帝连连点头,两人又商议起这一回的人手布置起来。
信王见不得话缝儿,又咳嗽一声:“哎呀,我说……”
那两个一齐抬头看着他。信王高兴了,眯起眼睛笑得要多贼有多贼道:“我去看看他们怎么样?哎呀,小时候老跟我充金贵了,就凭他们娘的分位高些儿。这回我可是嫡子了!我得让他们瞧瞧我来才好不是!”
那两个又一齐转过去顾自商量起来,连个话星儿都懒得给他。信王心里直犯嘀咕,“说说,这高兴的事儿,我也就能同你们说说,还就不理我……哼……”
一时那头都议定了,皇帝拿了盏茶喝了一口,点点头对信王道:“曾听人言有‘喜迷心’一说,我看还真有。不去看着点技师府和商行的事儿,满脑子想着□□岁时候的恩怨,你还能再出息点吗!”
信王闻言悻悻,多少人一辈子努力都不过为了儿时的执念,这不是再正常没有的事儿?奈何三个人里头两个不正常,就可惜他这个正常的了。
待都完事,皇帝也该往后头去了,他两个便同路出去。临分别时一路不言的诚王忽然凑近了对信王道:“你道你是嫡子呢,却不晓得你真金贵的身份,却是该叫做‘嫡弟’的那个。”说了回头,顾自乘车走了。
信王立了一会儿,一挑眉:“老子果然很金贵!”哼着小曲儿顾自上马,心情大好回府去了。
皇帝一日案牍劳乏,这会子有空往后宫逛逛去。莺歌燕舞还早些儿,欲找个清静能说话的地方,便信步到了凤藻宫。
随行太监一早通报去了,元春迎了出来,走近屋里,就见中间两张桌子拼起,上头铺了毡子,毡子上头放着一个个琉璃匣儿,里头花木屋宇俱全,把这些琉璃匣儿拼到一处,恰是一整个园林。
“这东西倒新鲜。”皇帝饶有兴味凑近了细看,元春便顺着天子目之所及一一解说起来。皇帝不时赞一句“巧妙”、“雅致”等语。直说到该晚膳时,便索性将饭摆在了凤藻宫。
听着元春轻言细语,皇帝倒想起此前同信王几个在前殿时说起的事来。如今朝中一边是旧患新除,正待用人。另一边是百业新兴,也急需些能人。可偏一向科举上来的同这两头都难立时得用,少不得就得往旁处打打主意。这世族里人便是其一。
这日就说到了金陵四家。元春心里想什么,皇帝大概是有数的。毕竟贾政外放三年回来,照理有功就当擢升的,却迟迟压着没动。吴家那头还当是枕头风的效果,也太小看人了。实在是这贾政不堪用,没法子只好如此抻着罢了。
当日见他在学台一职上中规中矩,毫无建树,便索性点了他钦差往海啸处赈灾去。哪知道仍是如此,既未觉察上下串联瞒骗朝廷之事,亦不曾有甚因地制宜助益民生之举措。哪怕是心怀奸险,与人同流合污呢,也有个策反备用的好处。实在恰如一口白蜡,丁点滋味也无。
这样人,上头人强势些,他就是个提线木偶,底下人滑头些,他就是个人形的印章。真出了事儿,要说他牵连其内,真是冤哉枉也,委实一无所知。要说丁点干系没有,凡该他经手的,印鉴字迹却分毫不差。徒有一身意气几分情怀,到底于事于世无甚用处。
皇帝心思乱转,忍不住转头看一下元春,叹,他家里若养儿子都有这女儿般出色,还怕不出几个栋梁之才?也不知祠堂祖坟哪处风水不对,钟灵毓秀都生在了姑娘身上。
皇帝这日就歇在了凤藻宫,又连着几日得空便过来逛逛。宫里自然都知道了元春这里有一个园林的缩影儿,连皇帝看了都喜欢的。
王夫人在家里不几日也得了信,细想想事情前后,越发看重宝钗。正想使人请了来,却听说她往家去住了。立时寻了李纨问话,李纨便把宝钗当日所言要家去照顾薛姨妈的话说了一遍。王夫人无奈,只同这死脑筋的儿媳妇却是说不通的,只好先让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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