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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这一日虽风光了,成了亲居家过日子却不是靠着耀妆这日的光辉就能如何的。这夏金桂在家里跟着她母亲也打理着事务,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虽薛姨妈当她是个旧人家的女儿,她却不曾学过那些闺秀们的德容言功,倒是商贾争利暗算倾轧的手段学了不少。
    她一进门,头一个不满几件事。一件是娶妻前先纳妾,那香菱当日收房,薛姨妈是摆了酒的,这可不是寻常通房丫头的意思了。你听琏二奶奶给平儿摆过酒没有?且薛蟠还为了这妮子惹出过人命官司来,可见是用了心的。岂不是说她一进门,就已经有个占了半壁江山之人?何况及至见了,香菱那等品貌,更让人看了惊心。
    二一个就是这薛家整府人家都住在贾府里头,虽也有朝街开的门户,到底不算自家门庭。自己就这么嫁了进来,说起来真不晓得是进了贾家的门还是薛家的门了!
    再一个这薛蟠当日隔了帘子远远看了一眼也觉着人材尚好,如今日日相对了,才觉出竟是个大不中用的草包!且虽皮囊犹可,奈何那神情动作总带了几分呆意傻气,哪里是自己从前想的能独掌皇商事务的担当男子?竟是个心脑皆不中用的傻子憨货!
    只女子命苦,盲婚哑嫁不说,待嫁了过来眼看着不满,也没有回去重来之说,只好挨着吧。这夏金桂却又不同寻常女子,她是个烈性的,自有不满,便要发作出来,哪怕自己到底舒服不得,只也不能让旁人白舒服着!
    如此定了心,就细察一家人等,发现原先以为顶厉害的竟都是些不中用的,相公如此,婆母也如此。倒是从前不放在眼里的小姑子倒是个不好惹的。心里有数,便耍起手段来,先在薛蟠头回发火时便哭成个泪人儿,薛姨妈自知道自家儿子的,自然护着儿媳,把薛蟠一通骂。如此几回,薛蟠在她跟前就短了势头。
    立足暂稳,就该有所图谋了。这头一个要解决的便是香菱了。只听说这香菱原跟着宝钗住在园子里头好些时日,连如今会作诗吟句都是姑娘们教的,就想着先掂量掂量这香菱在宝钗跟前的分量。也是怕一旦动手,若是宝钗护在头里,那姑娘的心思手段恐怕自己也未必比得过,且她向来好站在大义上的,自己若是落败一回让薛蟠得了势头,往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因此捡了个时机,先把香菱改名为秋菱,来试探宝钗反应。因香菱这名字原就是宝钗起的,她也想这若是宝钗这时候有话,她自然可以以小姑子护着哥哥偏房,连正本嫂子给通房改个名儿都要拦在头里等话弹压宝钗,让她往后不好再开口。
    哪知道她这里各样算计,宝钗那里只纹风不动。如此几回,也不见宝钗有何动作,她便放下心来,只当香菱并不得宝钗欢心。
    要对香菱出手,却不能把自己露出来。她便先把薛蟠看上的自家的丫头宝蟾给了薛蟠,又忖度时候,故意引了香菱去她屋里拿东西撞破薛蟠同宝蟾的好事。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还有句“人不如新,衣不如旧”,那是惦记了好久好容易哄上手的新欢,这头是马棚风一般的旧人,加上薛蟠那性子,不消说香菱自是挨了一通好打。
    一击得手,乘胜追击。她又假意让宝蟾去香菱屋子里服侍薛蟠,让香菱搬来与自己同住。一晚上七八回要茶要水要捶腿的,香菱本就柔弱,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如此戏耍够了,就顺势在自己床头埋了个魇镇的布偶,让人觉察了,当着薛蟠的面,先推到宝蟾身上。这宝蟾身子上的热气还没在自己身上消散呢,薛蟠哪里有不护着的道理?三下两下便说定是香菱弄的。拿起门闩就追着香菱打起来。
    这一阵子下来,薛姨妈虽慈善到底不傻,哪里还会看不出夏金桂是个什么东西?听了声赶紧过来拦着,只说既要如此,就把香菱卖了吧。言语里不免有弹压夏金桂之意,夏金桂立时不干了,隔着窗户就同薛姨妈对上嘴了,把个薛姨妈气得直哆嗦,实在是从未见过如此没有规矩之人。
    夏金桂听她这么说了,越发不论,只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嘴里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连着贾府里也要牵绊上两句。薛姨妈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宝钗赶来劝开了,又把香菱要了去伺候自己,香菱也跪求薛姨妈莫要把她发卖了,薛姨妈无奈应允。宝钗便带了香菱去了,往后也不让她往前头去,只在自己这里伺候。
    只这香菱这阵子被折腾得太过,加之薛蟠如此行事,她虽有心断了此情,到底心伤难愈,渐渐地身子就衰弱了下去。
    这日幺幺又跑去薛家看热闹,看官们要问,这贾家里人多事多不是更热闹好看,怎么这小妖还就盯上薛家了!实在是,说起来也是因缘际会。当日她在那里修养,那院子偏僻在尽北之地,本就邻近薛家。是以她长久以来都听得薛家的家事琐碎,这听多了就跟看戏似的,老想知道后来呢?然后呢?何况这阵子自娶了夏金桂进门,这薛家的热闹可远超荣宁二府了,那两家的热闹许多都是面上不大见动静,底下的风起云涌得拿脑子想的。这里可不是,什么不是在眼前的?多好看!
    宝钗这日往府里去看王夫人,带走了莺儿同文杏,香菱一人在后头房子里床上躺着。幺儿见四下无人,就索性凑近了细看。就见香菱嘴唇煞白,眼睛紧闭,也不知做着什么梦,就听她轻声唤着:“娘亲……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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