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找回自个儿声音来了,颤着道:“他……那小畜生打你的?!”
彩霞含了泪一笑道:“那伙子里头哪里有个能算人的?这就算好的了。我说怎么那么容易让我拿着了账本子,原是下的套!是我、是我害了爷!”
贾环想想笑道:“原先你就让我万事从长计议,我还不信,哪想到……嘿,只怕这府里真是大半人都姓了王了。老爷只肯信她们的话,往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彩霞抹了眼泪道:“我这回偷跑来就是为了告诉爷,千万不能这般行状下去了!”
贾环呵呵一笑道:“不这般,又能哪般?如今我连份月钱都没了,连三等奴才都比不得!还能怎么样?我就看着,看着她们怎么拆了这府里,看着到时候老爷醒过闷来是什么脸色!”说到后来两句,早已咬牙切齿。
彩霞拉了他道:“三爷还是想轻了。虽这回让她们哄了过去,三爷却实在是抓住了她们马脚的,她们心里焉能不忌讳不恨?如今外头事多,老爷老太太看顾不过来,这府里更是她们说了算了。三爷只这般整日饮酒,只怕哪日……哪日她们就想个法子让三爷醉死了去……”
贾环闻言浑身一抖,醒过来道:“果然!我倒没想到这头。”
彩霞道:“想姨奶奶虽一早知道她们的龌蹉事,到底也没有说要捅出来过。她们不是照样寻了个机会要往死里害?爷,这起子人最是心狠手辣的,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伸出来咬你一口,都是毒蛇一样人物,爷不可不防啊。”
贾环一下也有两分慌了,咽口唾沫:“到底我是贾府里的爷们,她们、她们那么大胆子,就不怕老爷知道了……”
彩霞道:“从前那个尤二奶奶差点就让琏二奶奶害死,那还是在琏二爷眼皮子底下呢!更别说她做的旁的事了,哪个是老爷知道的?更何况还有道行更深的太太!爷不晓得,早年间太太帮不少人疏通过官司,哪一回都是成千上万两的银钱送进来。要不然就算太太嫁妆丰厚,经得起那么往宫里头填?这些事情,老爷哪有一件知道的!”
贾环听了大骂:“这帮毒妇!偏偏老爷不信我的话!”
彩霞道:“为今之计,我看爷该往外头去!不是我说,这官司总是两头打的,太太帮了一头,少不得另一头要吃亏。这能没有结怨的?在这府里,个个都是她们的人,爷能折腾出个什么来?倒不如往外头结交人去,有了自己的势力,说不得往后就能抓住了得用的把柄,让她们不能翻身!
再者,如今也只有把这不合闹大了,闹到台面上来,她们才不好对爷下手。爷也不能再喝酒了,如此才能不给她们一点把柄。若是爷整日正经办事,又人人知道爷同她们不对付的,爷要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少不得头一个就要猜疑她们。老爷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有如此,方能让他们真忌讳了,可保爷无虞。”
贾环听了这话,细想了半日,一拍手道:“有理!事到如今,也只有你一个是真心替我打算。当日真该听了姨娘的话才好……唉,委屈你了!”
彩霞垂泪道:“爷休要说这样话,彩霞得爷一时青眼已是几辈子的福分了。如今虽……却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彩霞能忍,只要能助爷报了血仇,得了家业,彩霞怎么都不怕!”
贾环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连连道:“好,好,好丫头!”
两人又商议起细事来,贾环便道:“这如何才能让人知道我同她们不合?”
彩霞道:“这简单!姨娘从前有几个素来交好的婆子,这回并没有出去。爷只想法子四下打听了去,这府里她们的话儿可不少,只管捡了难听的往外宣扬去。一来二去的,自然都知道爷看不上她们了。”
贾环苦笑:“咱们府里这些人你还不知道?我如今也没有银子打点她们,个个都恨不得避我八丈远,哪个肯同我说这些!”
彩霞道:“如今府里年景不比从前了,连碗饭都扣着人头做的,他们要寻钱财也比从前难了许多。都是花惯了的大爷大娘们,哪个受得了苦日子?只要爷手里有钱,就是没钱,只要能领了他们弄出钱来,保管个个都乐意跟着爷。”
见贾环意动,彩霞又把王夫人小佛堂里藏的财货同贾环说了,又道:“过一阵子她们又要送灵出去,琏二奶奶又得管东边府里,哪里得那许多眼睛?!且太太屋里向来管得宽松,唯一一个可虑的玉钏儿也是隔个三五天就要往家去一趟的,且如今她姐姐当了姨娘,她也常往那屋子里去。爷寻个空,进去拿几样东西出来,随便一当也够个几百两花销了!羊毛出在羊身上,不是整好?!”
贾环听这意思,是拿王夫人的钱财去打点说她坏话的人,实在是再妙没有的。若是原先,环三爷到底也是个爷,虽抠唆了些也是因着常日里手里不宽松的缘故,要说偷鸡摸狗的事儿是不会去做的。只如今这月余下来,拿府里东西换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脸面体统还顾得上个什么?倒是雪耻报仇更爽快些!
是以竟是极满意彩霞这个提议的,两人分开后,他就出了屋子往王夫人院子周围逛去。那时候王夫人正同贾母等人在宫里,玉钏儿果然没在院子里守着。贾环自小在这个院子里长起来的,什么不比那几个新上来的丫头清楚?如此看了两日,便心里有了主意,只等王夫人几个外出,便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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