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却蹙了眉摇头道:“她这人可难说得很,每每行事出人意表,难以常理度之。”
焦云见薛家之事皆了,便问起香菱南归的事来,香菱道:“你这里果然能走得成?”
焦云也有两分迟疑,到底他是西宁王府中人,虽不在奴籍,恐怕也难说走就走。想了想道:“我明后日去求见世子,若世子应允了,自然没人阻我。”
香菱却摇头道:“算了,你不去他跟前他还想不起你来,你若露过面,不知道又要生什么事。那世子不说,就是他身边的那一群,也是心僻意险者多,平白惹他们注目作甚。”
焦云看着她道:“那可就回不了南边去了。”
香菱笑道:“再等等便是了。”
焦云不解,香菱想了想微微露了点口风道:“那西宁王府同妙云观的老道走得近,我看那老道是个邪行之人,他们这是往老虎嘴里探脑袋呢。你只等着,日后必要生事。待他们自顾不暇时,我们一走了之,谁还管来。”
焦云听她说得玄奥,只如今信与不信这话都是走脱不得的,索性安了心等着也罢,正好让封氏多将养些时候。
第397章 倾覆(一)
薛家南归,宝钗渐渐收敛哀情,好在王夫人是真心疼她,她白日里便常在王夫人跟前待着,金钏儿见她们婆媳相得,倒不常往王夫人跟前去了。
贾赦越发自在了,不止又捡着顺眼的丫头收了几个,甚至还趁夜往园子里去会过姬妾。这官盐当作私盐卖,滋味特别,赦老爷倒很有两分沉溺其中。可惜究竟年高力衰,也没法子去得太过频繁,可恼,可恼。
眼看年节将近,贾母还在三年新丧之内,需得预备正月里的大祭,薛家祭祀却只能在南边族中进行了。宝钗常于府务操劳之余怔怔发呆,宝玉大概知她心事,这日便同她道:“待年上,我同你往老宅里祭拜姨妈和薛大哥哥去。”
只这一句,宝钗觉着宝玉再如何纨绔疯呆不中用都无妨了,她一出嫁女也不敢提这个话,宝玉却能为她想到,还要如何?果然宝玉同王夫人提了这话,王夫人非但没有怪宝玉错了规矩,反心喜宝玉把宝钗的事放在心上。
这一高兴,王夫人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宝玉与宝钗成亲,却迟迟不曾圆房,这事儿还不好问他俩,王夫人便使人把袭人叫来了。袭人一听王夫人问这个,羞得满面通红,好容易稳下声,飞速道:“二爷说要为老太太守满三年……”
王夫人听了皱眉道:“我就料着大概为着这个。这孩子也是呆的,老太太难道会乐意要他这样的孝心?总是巴不得他早些生下个重孙才好!你在他身边日子最久,他素来也听你的话,你也该劝他两句。”
袭人赶紧摇手:“我、我们可不知道,二爷也不是同我说的,原是二爷跟二奶奶说的时候我在旁伺候,听着的话。”
王夫人一拍扶手:“成了,一会儿把他给我叫来,我给他说说。真是一眼没看住都不成,整日里尽起些糊涂心思。”
袭人却迟疑了一下道:“太太,这会儿……二奶奶还在孝里呢……”
王夫人一顿,点头道:“是,唉,我这脑子也懵了。你说得对,得了,再等等吧。到时候你记着提我一句儿,我好同他说。”
袭人赶紧答应了。
正这时候贾政进来了,王夫人便让袭人下去,贾政看了袭人一眼想起从前金钏儿说的事来,便道:“宝玉如今也成了亲了,身边还留着那许多女孩子也不像话,捡着年岁大的打发出去些儿吧。省得人大心大,闹出事来不好听。”
王夫人忙道:“这几个年纪大些的,都是一早老太太给挑好的人,也伺候了这些年了,好好地打发出去作甚么。”
贾政见王夫人又搬出贾母来,只好住了嘴,又说起宝玉读书的事来。
正说着,听着外头有动静,便使人出去问。一会儿周瑞家的回来了,回禀道:“原是几个执事的媳妇子绊了两句嘴,这会儿已经劝开了,没事了。”
王夫人皱了下眉头:“越发没规矩了……”
贾政动动耳朵,只作未曾听见,周瑞家的在一旁垂手不语。
原来是傅家陪过来的几个女人,不知怎么入了邢夫人的眼,如今也各自管了一摊事,因见园子里的出息大,就惦记上了。管着里头香草干花的本是茗烟的娘,这两年身子不大好,有些管不过来。告诉王夫人知道了,王夫人怕撤一个再上一个得又惹出风波,恰好宝钗嫁过来带了莺儿一家过来,便让莺儿娘帮把手。那莺儿娘同茗烟娘本就交好,两家摆了席认了干亲的,得了王夫人的指示,又经了宝钗点头,便帮着茗烟娘管起事来。
如此一来,那群打一开始就伸着脖子等这缺的人难免空欢喜一场。旁人犹可,这新琏二奶奶的陪嫁不干了。——原来揽事的做不下去了,怎么不裁了换人,却让宝二奶奶的陪嫁去帮手?说是帮手,实际上还不就是顶了那个缺?这也太欺负人了!
去问邢夫人,邢夫人同薛家也沾着亲呢,便把事往外一推:“哪个做主的你们寻哪个去!”
她们自然不敢去寻王夫人和宝钗,便找到了林之孝家的。林之孝家的自邢夫人搬过来之后,被削了许多权柄,看他们那头的人本不顺眼,又见这傅家的女人们贪得连张脸都不要了,心里暗啐,面上却平着道:“那事还是茗烟娘管的,每年该交的租子该给的银钱也是她拿,至于活儿她乐意找哪个帮忙,那是她的事。你们若乐意,只管看看旁的哪家愿意寻你们帮忙做事去,也不用来告诉我。好不好的,我们只管问名册上摁了手印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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