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子时,贾母终于打着瞌睡,被王夫人与邢夫人领着回去休息。鸳鸯早在屋里铺好了床被,等着伺候贾母。
她见贾母被扶回来,便赶紧上去接手,熟练地替她换上舒适的里衣,又解了发髻,拿热毛巾擦她的脸和手脚。
贾母在梦里喟叹一声,仿佛感受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安心地进入了更深的睡眠。
王夫人与邢夫人干看着插不上手,便只在旁边瞧着鸳鸯和一堆小丫头的动作。等到鸳鸯终于将贾母的床帐拢好,便笑眯眯地悄声对她道:“辛苦你了。”
鸳鸯便福了一福,也笑着悄声回道:“伺候老祖宗是我的福分,怎么会辛苦?”又瞧了瞧外面,道:“老祖宗已经睡下,两位太太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邢、王两位夫人便虚虚说了几句夸赞的话,便各自回去了。
而鸳鸯送走了两人,又回贾母床边察看了一遍,才在耳房小床塌上歇下。
这晚上,却还没过去。
贾政与王夫人大吵了一架,然后气呼呼地去了赵姨娘那里。
而贾赦抱着酒壶一边灌酒一边骂宝璁,要不是大家是同一个祖宗,说不得贾赦就把宝璁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一遍了。
邢夫人只木头一样,坐在边上听贾赦叫骂,时不时打瞌睡清醒了,又瞧瞧天色亮了没,只在心里念叨,贾赦还有完没完了。
宝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引得宝钗也没睡,还得迷糊着问他:“怎么睡不着?”
宝玉安静了会,而后轻声道:“没事,你睡吧。”又翻了个身,沉默了一会,道:“你说老爷和宝璁他们......”
停顿了一会,也没听见宝钗接话,宝玉接着月色一看,宝钗已经睡熟了。
眨了眨眼睛,宝玉替她塞好了被子边角,终于真的闭上了嘴。
林黛玉和宝璁却睡得很好,宝璁更是一大清早就醒来了。
他亲了下熟睡的林黛玉,而后悄悄起床,随意穿了短打,在院子里活动筋骨。
清晨的阳光,温凉温凉,宝璁出了一身薄汗,精神越加抖擞了。
等宝璁活动完洗漱,晴雯禀报说:“清霜一大早来了,在外院等着,说有事。”
“知道了。”宝璁点点头,早饭也没吃,直接往外院去了。
到了二门,果然清霜站在门口等。
“什么事?”宝璁问。
一大早的等着,还是大年初一,估计不会是小事。
果然,清霜一脸严肃道:“宫里传来了消息,说贤德妃昨晚上御前失仪,被罚了三个月禁闭。”
之前送了巧燕进宫,后来陈平又从新疆那边选了几个人送进宫中,如今宝璁也算能打听到一点宫中的消息了。
“是谁送的消息?”宝璁皱眉问。
清霜道:“不是巧燕。”
若是巧燕,就会有宝璁给的那镯子作为信物。
既然不是巧燕,那说明元春被禁足这事,不是特别严重。
宝璁放心了一些,叮嘱清霜道:“如果只是禁足应该还好,叫她们都盯着点,别叫大姐姐吃了暗亏。”想了想又道:“要以后还要有大姐姐的消息,不管大小,都报给我知道。”
清霜点点头,“知道,我都留意着。”
虽是小事,但宝璁心里还是有点在意。
不过清霜之后报给他的消息,都是元春在宫中闭门抄经书。在吃喝用度上,因为花了银子打点,也没被苛待。宝璁就放心了点,注意力转移到了念书和迎春的婚事上。
这个正月,贾府连上元节都顾不上好好过了,全部的精力都花在迎春的婚礼上。
果然如宝璁所料,除了贾母给的三千两之外,公中出了一百二十台嫁妆,贾赦贾琏一点私下的添补都没有给迎春。
且王熙凤打理的一百二十台嫁妆,面上摆得很满,看仔细看嫁妆单子,却发现大多是又大又不那么贵重的东西,真金实银还有房产田产之类,几乎没有。
不过迎春自己倒深觉满意。
她本就不对嫁妆有很多期待,且贾母和王熙凤给的东西,对冯家来说,已经十分丰厚了。更何况她还有其他姐妹的添妆,宝钗和林黛玉更是暗中送了她压箱银子。
自己亲爹与亲兄弟对她如何,姐妹们和堂兄弟又对她如何,迎春心里感激,也只能默默咽进肚子里。
正月十八,宝璁跟着送嫁队伍去冯家。
冯家门前那巷子被送嫁队伍挤得水泄不通,左右邻居还有住在巷子口的人家,全都踮着脚尖张望热闹,又议论冯家运气好,竟然能娶到国公府的千金。
贾琏被挤得热,又瞧见冯家只三进的院子,脸上便带出了些嫌弃和不耐烦。
宝璁瞧见了,便与贾琏打趣道:“琏二哥哥这是舍不得二姐姐出嫁,所以才摆这臭脸吗?舍不得也得舍得,二姐姐总归要出嫁的。”
贾琏见惯了应酬场面的人,当然知道宝璁在提醒他别摆臭脸,便顺着话的意思笑了笑,感叹道:“自然是舍不得她嫁出去受苦,不过就像你说的,舍不得也得舍得,毕竟女大当嫁。”
宝璁笑了笑,不再接话,而是望向了冯江义与刚下喜轿的迎春。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围观下进了冯宅,在大堂中拜天地,冯家父母与冯江义又热情招呼众人落座吃宴。
流程与宝璁成婚时差不多,只场面上简陋了许多。宝璁瞧着,却不知怎么的,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样,忽然悄悄红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