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那边,迎春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儿,过了七八日,元春难产,也生下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却不得了,不仅患有心疾,还身体青紫,面呈黑色,整个婴儿生得如同鬼魅一样可怕!
生下这样不详的孩子,别说受皇帝嘉奖,被皇帝太后知晓,恐怕元春就要被打入冷宫,而贾家又要被抄家灭族了!
便是镇定如元春,也惊慌失措,只能寻王夫人与宝钗一同想办法。宝钗知道事关重大,不敢张嘴胡说主意,只是王夫人也慌了心神,一个劲地叫宝钗说话。宝钗思来想去,这事若不解决,元春和贾家遭殃,她与宝玉也会大祸临头,咬咬牙,她还是说了个没法子的主意来。
“这事实在还得托迎春妹妹同意,冯家那边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只说得道高僧为公主算命,公主福高命贵,身子却太弱承受不起,遂叫一个年纪相同,又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子陪伴公主身边分担些福分,这才能叫她平平安安长大......”
宝钗慢慢说着,元春与王夫人却早已经听懂了。
这年纪相同,又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子,不正是七日前迎春生的那孩子嘛!
王夫人拉着宝钗犹豫道:“你这意思,是叫迎春把孩子送来,当成是......”说了一般,宝钗忙止住了,道:“自然是两姐妹养在一处长大。”至于哪个是元春的孩子,哪个是迎春的孩子,还不是元春说的算嘛!
元春与王夫人都意会,两人对视一眼,元春点了点头,王夫人便长松一口气,道:“我这便亲自去冯家与迎春说。”
宝钗却又拦住了王夫人,轻摇了摇头,道:“母亲不可去,须得让迎春妹妹过了满月,带着孩子过来才行。”
贾家的人无端端忽然去要冯家的孩子,便是元春身为皇妃,也没那个道理说出口的。但若迎春带着孩子来寺庙中,到时候由主持高僧出面,元春与王夫人再从旁祈求说合,事情就好办多了。
毕竟那只是个女孩子,冯家的女孩子与皇家公主养在一起长大,那也是天大的面子了。
想好了主意,王夫人那初见外孙女被吓得魂都快没的心神便回笼了许多,此时,又有精力去想其他事情来了。
她叫了抱琴与巧燕进来,抱琴抱着新生孩子,而巧燕端着一碗给元春补身子的药。
“今日那些接生的稳婆,还有看见孩子的丫头们,可都塞住嘴关起来了?”王夫人看向了抱琴。相对于不太熟悉的巧燕,她自然是更相信抱琴的。
抱琴忙回道:“都关起来了,等着娘娘与夫人处置呢!”
王夫人点点头,却不说如何处置那些人,倒眼神凉凉地,将抱琴和巧燕两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不等巧燕觉察什么抱琴抱着孩子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朝王夫人狠磕了几个头,求饶道:“夫人饶了我罢,我自小伺候姑娘,以后也会用心伺候小主子,本就是要一辈子不嫁人老死在主子身边,所以必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若我说出去一个字,就叫我嘴上长烂疮,死后下地狱!”
这话一说完,巧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手上碗抖了抖,一碗药端不住,当场摔在了地上。
王夫人却好似没瞧见一样,笑着亲自扶起抱琴,道:“你自小伺候娘娘,同她就如亲姐妹一般,我也是将你看作亲女儿的,怎么会不懂你的心?你莫要怕,只管用心做事,贾家都记得你的恩德呢!”
抱琴含泪点点头,抱着孩子,颤声道:“小、小主子饿了,我、我寻奶娘来、来喂她。”元春难产,原本又身体弱,这会儿生了孩子也没奶水,所以一早备好了四个奶娘。只是现在,只能用一个奶娘了,也不知是哪个运气这么不好......
王夫人点点头,放了抱琴去隔壁耳房,又看向巧燕。巧燕年纪不大,但已经历过不少波折,这会儿也明白王夫人什么意思了。
她苍白了脸,跪下与王夫人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会说出去,我父亲被流放在边疆,我进宫本就是为了助娘娘一臂之力,也好寻到机会求圣上赦免我父亲。既进了宫,就与娘娘是一条船上的人,不会背叛娘娘的。”
王夫人却道:“抱琴是贾家的家生子,又与娘娘一同长大,可姑娘既不是贾家的人,又与贾家和娘娘没有什么情份,我又如何能相信你?”
听了这话,巧燕心凉了,望望元春,元春苍白着脸,气若游丝,说不出话来,却直直看着她。瞧瞧宝钗,宝钗低着头,努力将自己缩起来,装作不存在的样子。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本就是靠着宝璁一时同情才攀附贾家进了宫。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她也该早料到危险了......
巧燕笑了笑,心间的紧张惧怕,一下子竟松了,暗道:当初进宫原本就是踩在火上,权当自己死了才去的。如今又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她便道:“若夫人不放心,我便与夫人签卖身死契罢。娘娘与小主子身边还需人伺候,再寻陌生的,便是家生子,也不能比我又懂医术又熟悉娘娘来得顺手。”
王夫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既然巧燕自己愿意,她便让宝钗亲自寻来笔墨纸砚,叫巧燕当场签了卖身死契。
等王夫人与宝钗离开之后,元春终是不忍,挣扎着一口气,与巧燕道:“都是我害了你。”
巧燕苦笑了笑,道:“是我医术不精,害娘娘生下这样的孩子,不能怪娘娘。”当初她用尽偏方让元春怀上孩子,怎么料到这孩子一出生是这副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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