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兰摆了摆手,道:“不妨事,姐姐快别吵嚷,不然妈知道了又要数落我了。”
李纨不过闭目养神,根本没睡着,将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起身撩起帘子道:“这会子已经晚了,我都听到了!”
走到贾兰跟前,只见他脸色通红,身上酒气熏天,摸着他的额头亦是滚烫,不禁皱眉道:“这是吃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贾兰挠了挠头,陪笑道:“妈放心,我没醉,今儿是遇着冯姑父高兴,席上拉着死灌,不得已才多喝了两盅。”
李纨见他确实神智清醒,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命人打了热水来叫他梳洗,换了干净衣裳。
才收拾妥当,厨房也做好了醒酒汤送过来,贾兰又吃了半盏,李纨又命将“醒酒石”拿来,给他衔在口内,方才觉得好了些。
正说着,李纨忽然想起一事来,叫来素云问道:“眼看着过就要十六了,我先前说的送林妹妹的添妆礼打点妥当了没有?”
素云听了笑道:“都按奶奶的吩咐收拾好了,只等奶奶过目,看看还要不要添些什么。”
说罢便叫碧月取了礼单过来,打开与李纨看。
一幅前朝名家真迹,两张法帖,一套古籍,南珠两挂,龙凤呈祥紫玉佩一对,红玛瑙石榴摆件一对,花开并蒂芙蓉碧玉镯一对,金珠簪环十二件,以及哆罗呢、织锦缎、石榴红绫等各色上用绫罗绸缎十二匹。
李纨看罢,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很妥当,明儿就送到二奶奶那里,十五那日一道带过去。”
亲友添妆通常在出阁的前一日,李纨虽然想亲自去给黛玉添妆道喜,但她如今是孀居,要注意些避忌,不得不请凤姐代为转交。
贾兰一直含着醒酒石坐在旁边醒酒,此时见状便吐了酒石出来,道:“我也预备了一件礼物贺林姑姑,妈也给二婶婶带过去罢。”
李纨听了笑道:“你小孩儿家,又是晚辈,添妆礼却可以免了。”
贾兰忙道:“先前在姑苏时多承林姑姑照看,如今又是林姑姑出阁的好日子,我虽是晚辈,这礼却不能免了。”说罢便回房取了一对精巧别致的极品羊脂白玉葫芦摆件过来。
李纨听罢只得依他,命素云在礼单上添上一笔。
这日,王夫人正带着丫头们打点针线,忽见贾母
打发人来叫她过去,不知何事,只得忙换了衣裳,来到贾母上房。
却见李纨并凤姐也在,心下越发疑惑,一时请了安,方道:“不知老太太唤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贾母道:“叫你来不为别的,因着十六是玉儿的好日子,林家内宅如今也没个主事的人,到了那日总不能叫玉儿自个儿操持,江家太太虽是玉儿的干妈,到底是外人,在林家行事多有不便,你是做舅母的,这次便与我同去,帮衬着操持些。”
王夫人闻言一怔,道:“老太太,这,我这个身份,只怕多有不便。” 虽然她自对黛玉己无成见,但多年的芥蒂到底有些不自在。
贾母摆手道:“这也无妨,你不过是随我一道去帮着招呼来贺的堂客们,婚宴的事宜自有江太太与林家的管家娘子料理。”
王夫人听了,只得答应。
展眼到了十月十五,一大早,贾母便同王夫人领了凤姐宝钗探春等一干姊妹去了林府。
这日女眷都已到齐,独迎春在家中养胎,不曾亲至,只打发人送了添妆礼来。
其余众人亦各有添妆,不过是簪环首饰之属,不必细说。
独江皇后因黛玉是寿山伯府上契的姑娘,也打发宫人送了一份添妆礼来,十六匹上用绸缎,一对金玉如意,一对羊脂白玉龙凤佩,一对珊瑚十八子手串,一对东珠手串,一副古画,两张法帖,金玉首饰十六件,孤本两套。
还有一架紫檀雕花底座钉绫平金银绣的红色缎串珠绣葫芦炕屏。红色素缎地,绣着传统“葫芦万代”与“五福捧寿”的图案,采用串米珠绣葫芦和朵花,使之凸浮于图案表面,栩栩如生,用拉锁绣技法绣葫芦枝蔓、叶,体现绵长不断之意。荷花、蝙蝠、寿桃等,则寓意福寿和谐、幸福美满,工艺精巧,图案精美,便是在宫中亦不多见。
还有一座蜜蜡佛手盆景,沉香木枝干,金蕊白玉花,蜜蜡佛手果。树下衬以月季和兰花、小草等,意态生动,颇肖真花。
这番体面叫众诰命夫人赞叹不已,再看黛玉不仅容貌超凡脱俗,才学人品亦是万人难及,又有那般丰厚的嫁妆,心下都十分羡慕,暗道顾家有福,娶了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
次日便
是十八,黛玉出阁的日子。
林府正门洞开,自穿堂及两边超手游廊,直到正房大院一色悬挂五彩绣纱挂珠玻璃灯,颜色配搭得宜,越显得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各方贺客络绎盈门,林如海在正门亲迎各官客,江衍与贾琏作为娘家兄弟亦在一旁陪着,另有知宾分别让至各厅陪坐。
堂客则由贾母等人招呼,只是来贺喜的诰命实在太多,甚至有好些不请自来的,这样大喜的日子林家也不可能赶客,只能吩咐下去,多安排席面。
后院正房内外两重院子都安排了酒席,正厅上江老太太与贾母陪宴永昌公主、南安太妃并并北静王妃几人,颜慧与王夫人在花厅内陪其余诸位诰命坐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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