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策论非常不好写。
皇上将此题作为殿试的题目, 皇上刚刚掌握大权两年,加上上一世大庆和南疆确实打了一仗,这些都说明如今皇上励精图治,心中是有开疆扩土的雄心。皇上的心中是主战的。
而上一世的结果是, 大庆败了。
因此,这篇策论,无论写主战还是写主和,都讨不了好。
此刻主战,合了皇上的心意,但是日后一但战败,难免会被皇上厌弃,甚至成为替罪羊,成为大臣攻讦的对象。而且,明知此战会败,他写主战,就好像是自己推着那些沙场的兵士送死一样。
如果主和,自然不和皇上的心意。南疆战事还有两年才发生。而这两年,自己极有可能会被冷落。三年后,就会有一批新科进士。到时,自己这次会元的优势,就会消失殆尽。
而且,他想借着新科进士的荣光,去向黛玉求亲。黛玉是清宁县主,她的亲事是需要皇后批准的。万一此时策论不和皇上的心意,皇上不许他娶黛玉怎么办?
如果他的成绩中等,只是普通的二甲进士,自然不用考虑这么多。但是他是会元,极有可能是这一届的状元,他的策论,受到的关注度是最大的。
因此,上述这些想法并非他的臆测,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薛蟠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高处不胜寒,此刻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因为他是会元,在大殿中,他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皇上就在他正前方的阶上御座之上,相当于他就坐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这让他时刻绷紧了神经,生怕自己有一点逾矩的地方。
虽然保和殿大殿金碧辉煌,威严大气,贡院的号房又小又窄,条件艰苦,但是如今他宁愿去号房中考试。
薛蟠告诉自己,一定要静下来。这世间,他鬼都做过,还害怕什么?
几次深呼吸,薛蟠才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思考怎么写这篇策论。最后终于被他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另辟蹊径。
考题是海疆问题的处理方法,并不是南疆的战事。整个南边的海域都属于海疆,薛蟠干脆简单的分析了一下大庆朝和南疆国家的摩擦,并不明确的写自己是主战还是主和,将策论的重点放在南海上面。
薛蟠先将大庆的情况分析了一遍。大庆朝如今主圣臣贤,国富民安,军队也兵强马壮,骁勇善战,将大庆的情况大大夸赞了一番。
南疆地处大庆之难,与大庆接壤比较少,多处隔着海域,而由于大庆禁海,因此,大庆的水师实力并不是太强。多数情况下都是在陆地迎接倭寇,并没有太多海战的经验。大庆朝的士兵,多是习惯马战,对于水战比较生疏。
而南疆国家虽然小,但是由于近水,可全民皆兵。
另外,还要考虑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瘴气。
所谓瘴气,医书上有记载,多是动植物死去后腐烂生成的毒气。南疆之人在那种地方生活久了,自然有抵御的方法,而大庆的兵士到了南疆,水土不服,折损率会非常高。
薛蟠将自己所知的南疆情况和沈先生之前普及的都一一列举下来。
总体上来说,大庆朝国力是占优势的,但是在地利与人和上,大庆朝并不占优势。
战争非一日之功,知己知彼放百战不殆。大庆虽然国力强盛,但是却要考虑好这些情况。等时机成熟,缓缓图之。
薛蟠将南疆战争抛开,接着写道:
如今大庆朝就学生所知,有暹罗国的茶叶、茜香国的纺织品、真真国的珊瑚、猫眼和祖母绿、波斯国的玩器、哦罗斯国的布料以及海西福朗斯牙的金星玻璃、还有数不清的舶来品,比如西洋自鸣钟,这些东西的质地并不比大庆朝的差。
这充分说明,这个世界很大,海域的那头,并不是我们所以为的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他们也发展出了他们的文明。而且海域对面的国家众多,有些国家的科技已经不再大庆朝之下。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已经乘坐着他们的船只,跨过了辽阔的海洋,来到了大庆朝!
其他国家的人能通过茫茫海域,来到大庆。但是大庆却有禁海令,不许片帆入海。如此,岂不是将广袤的海域让给外邦?
大庆朝有□□队和红衣大炮,但是工坊的枪炮也是时刻都在改良的。而且外邦人来到大庆,看到大庆的科技,自然会学习和模仿,但是大庆却对外邦所知甚少!焉知外族的枪炮水平,没有赶上甚至超过大庆的一天?
到时大庆的枪炮不如对方,对方有船,随时能撬开大庆的国门,而大庆却无船,这才是真正的危机。
薛蟠写完,冷汗都下来了。
这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但是要他重新写过,他又不愿。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
薛蟠将其润色了一下,将事情说的婉转了一点,然后誊抄了一遍,时间已经快到了。薛蟠一咬牙,交了上去。
时间到,众贡士的卷子被收了起来。
南疆战事,朝堂也讨论过许久,并没有辩出结果,皇上也一直都没有表态,没有想到这次成为这届殿试考题。
这批阅卷官对南疆的问题知之甚详,也好奇在此届新科进士对南疆是如何看待的。
几个阅卷官将众贡士的策论传看了一遍。
主战的、主和的都有,几个阅卷官笑着摇头,文采斐然,内容空洞。这些策论如果放在早朝之上,只要说出口,就会被对方连续追问,直至抓住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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