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禅院甚一说。
他们一边对话一边走远了。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家入硝子还是选择跟上了这个似乎是稚童版的甚尔。
没看出来他小时候性格还挺……嚣张?
禅院家的小孩都住得不远,但禅院甚一没有和他们住一起。在又简单提醒了一下自己弟弟后,他就离开了庭院。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家入硝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一边看着这个小孩给自己手上马马虎虎的糊上一层药,一边开始思考这是个什么状况。
这里是「虚数空间」吗?如果是,为什么会和伏黑甚尔有关系?
如果不是,那这里是哪里?
天色很快暗下来,院子里一直有小孩进出,热络地讨论着似乎是术式相关的东西。
禅院甚尔趴在窗边,有些无聊地看着太阳落下山。
从他的表情看不出对术式有多憧憬。
硝子又想起之前五条悟说的,他在小时候虽然还没觉醒无下限术式,但天生的六眼就已经差不多定下来这一辈的尊卑。
他有些厌恶的用上了尊卑这个词汇。
生活在御三家的,没有术式的人是怎样的?硝子不太能想象得出来。
这个问题在第二天得到了解答。
家入硝子注意到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有些过快,在没有特殊「事件」发生的情况下墙上时钟的指针就开始加速转动,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有仆从来为禅院甚尔领路。
术式的检查很快捷,有些类似于硝子在入学高专的时候做的测试,那个时候硝子确认了自己只有反转术式一种丝毫不带攻击效果的术式。
检查术式的人说得很含糊,也许是出于为大家族服务的职业素养,他们没有把话说死。
是属于成年人特有的,带着怜悯的含蓄。
“也许是年龄没到,也或许是一些特殊原因,这位小少爷没有检查出有术式……有咒力的情况。”
“可是他能看见咒灵。”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
家入硝子站在禅院甚尔边上,这里是谁也看不见他,同样,他们就像也看不见禅院甚尔了一样。
两个站在一起的人成为了类似的透明人。
这是禅院甚尔最后一次被叫做“小少爷”。
他搬离了那个院子,但没有和甚一住一起,而是去了一个禅院更深处的地方。
就和大海一样,越深的地方往往也更黑,潜伏着的都是不常见光的丑陋又扭曲的东西。
当天,那个之前被禅院甚尔按着揍的小孩特意绕了一大圈找到他,用有些夸张的语调说。
“可惜甚尔君不是女性,不然还能排上杂役的缺空呢,不过甚尔君长得还算不错,应该不会太默默无闻吧?”
说完这话他就被禅院甚尔按进了旁边的污水池。
他像是真的从之前有些恍惚的状态下清醒过来,那种恍惚就变成了愤怒。
不是愤怒自己为什么没有术式,而是愤怒这些人为什么会因为这样一件事而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咒术师也是人类,只要是人类,就很容易死亡。
家入硝子安静地在一边看着禅院甚尔快要把这个人溺死在池塘,又被赶来的仆役惊慌地拉开,最后大家长赶来,将袖口浸满水的禅院甚尔带去了禁闭室。
硝子依旧跟了上去。
狭小的空间没有窗户,正对着探视门的墙上贴着一面等身的镜子,镜子旁边贴着用玻璃嵌进墙中的「自省」书法字。
除了这些外,就只剩下一个马桶外和一盏忽闪忽灭的油灯。
禅院甚尔被困着双手扔了进去。
当天夜晚,有人趁着夜色往禁闭室里放入了一只二级咒灵。
特殊材料的墙面将禁闭室与这个世界分割开来,里面的声音有些失真,笔直地传出很远。
家入硝子站在探视门外,平淡地注视着那双幽绿色的眼睛慢慢变得暗淡。
禅院甚尔死在了这个夜晚。
他的死相不怎么雅观,双手被束缚着至死都没能挣脱,咒灵将他的身体啃食得残缺不全,血淌了一地,和硝子之前解剖过的那些不幸的咒术师相差无几。
窄小空间里的味道变得很糟糕,上一位使用者留下的作呕痕迹和现在的浓郁的血腥味混在了一起。
家入硝子缄默着稍微抬起头,他的脸恰好出现在正对着的镜子里,而镜子里的人正挂着浅笑,金色的瞳孔在仅有油灯点亮的夜晚格外显著。
镜子里的人轻声问:“你还要接着看吗?”
家入硝子知道总算开始进入了正题,镜子里的身影依旧浅笑着,等着他的问题。
硝子问:“你是谁?”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他说,“还拜托了冥学姐。”
拜托冥冥的话……
“……是那两年。”硝子顿了一下,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现在我看到的是什么?这不可能是甚尔的过去。”
“是啊,因为伏黑甚尔还活着。”
家入硝子不喜欢这种半蒙半猜的对话,他的余光掠过那具尸体,语气也沉下来:“要说明请说明得清楚一些,现在这个场面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事?”
镜子里的人稍微垂下视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禅院甚尔的尸体在镜中金瞳青年的脚边虔诚如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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