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期,你疯了么?你这样出去必死无疑!”
“让你看看我的长、枪有多厉害。”
一盏孤月照陋城,少年铁衣轻寒,长、枪挑一腔孤勇,脊背挺直,立于巨大城门之下。
身后无数双痛苦绝望又担忧的目光落于肩膀。
衣衫褴褛、枯瘦如柴、伤痕累累,有人喊道。
“秦小将军,别去……”
少年长、枪抗在肩膀,侧过脸一笑。
“如若你们能活下来,替我照顾好……你们自己。”
巨大城门开启了狭窄的口,宛若噬人的狰狞巨兽,少年毫不畏惧,抬脚要走,身后传来奔腾之声。
他听见了响鼻,闻到了湿漉漉的气息。
他转过头,看见了跟随自己数年的黑色骏马,它四肢修长,黑眸晶亮。
它曾踏风淬火,威风凛凛,可如今多日未曾进食,枯瘦虚弱。
少年抬手摸上它的头颅。
“你要一同去?”
马儿低下头颅,蹭他的胸口。
少年轻笑:“那便一同去。”
压抑绝望的黑色城池中,少年翻身纵马,长、枪一扬,这便出了城门。
这一去,那骁勇善战爱笑的小将军,便再也未能回来。
·
云冉冉模模糊糊的想,她到底是谁,她一时觉得自己是秦子期,一时觉得自己是云冉冉,想着想着就头痛欲裂。
她模糊间记得自己孤身出了城门,趁着夜色冲进敌营,将敌人搅的人仰马翻,又连番逃窜,最终为援军争取到了抵达的时间。
最后各方援军汇合,大败魔军,魔军败退之际将他带回了魔修老巢,因为憎恨将他囚于地牢,百般折磨,却又不让他死去。
他囚于暗室之中,孤身一人,无法感知外界,只能听见牢笼外幽深走廊里滴落的水声。
他来时曾见过,恰逢冬日,冰雪覆盖魔域,数月不化。
如今水珠滴落,该是暗室之上的雪化了,原来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这般久。
那些古怪又刁钻的刑罚层出不穷,身体承受不住,陷入昏厥,他们便会消停几日,待得喘上气来,便又来一遍。
骨头断裂又愈合,血液也干涸数次,他恍然走上奈何桥,却又被生生拽回来。
他听见那魔修首领石宁道:“跪下来求我,就放了你。”
他嗤笑一声,沉沉睡去。
后来石宁对他的恨意转去了古怪的地方,他不再要求他说出天香城的机密,而是要他跪服于他,他看不惯他的执拗,看不惯他的倔强,他道:“人总要弯下脊骨,人总有软肋。”
石宁变本加厉的将刑罚加注在他身上,又用魔气吊着他的命,可他碎了无数次,却始终对他不屑一顾,也未曾主动对他服过一句软。
石宁便日益疯狂。
今日他割开他的手腕,将魔蛭从他的经脉中灌了进去,那痛连绵不绝,他丧失所有力气,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血液混合着灰尘粘在身上,难闻又刺鼻,他闭上眼,去听那滴落的水滴。
一滴一滴的数。
接下来的数年,便都如此渡过。
最开心的时光是化雪的日子,最难过的便是剩下悄无声息的黑暗。
石宁始终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也没人记得他在这里。
直到有一天,有人打开暗室的门走到他面前。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人。
这些年来,他已如一滩烂泥,身体无一处完整,他说不出话。
那人笑:“秦子期,我来接你回去。”
那人说他叫林青釉,如今天香宗已经攻上魔域,连石宁都成了阶下囚,他可以回家了。
他没想过还有回去的一天,模模糊糊中,林青釉将他抱起来,他昏迷之前,看见自己的血流了一地。
林青釉将他带回了天香宗,他时睡时醒,浑浑噩噩,他不厌其烦的取了灵药来医他,给他泡药浴,替他梳理打结的头发。
林青釉问:“你倒是有骨气,为什么不低头呢?”
他道:“不愿意,再说也没什么。”
林青釉细细瞧过:“精神力远超常人,倒是个好苗子,可惜灵根斑驳,修为提升有限。”
林青釉连连叹息,只道可惜。
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即便修为不高,但也要竭尽所能的做到最好,可惜什么?
林青釉又问他:“石宁如何对你?”
他一一复述。
林青釉大为吃惊:“不痛么?这怎么忍受的下来?”
他道:“痛,可也不过如此。”
林青釉看着他的脸,笑:“哦,不在意这个。”
他那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直到他休养好,林青釉说带他回家,他欢欢喜喜的买了几个符篆,想着送给多年不见的好友。
可林青釉并未放他走,而是带他见了一个人,见到那个人,他才恍然明悟。
林青釉带他见了牢中的石宁,他就站在牢笼外,林青釉丝毫没有避讳他,清晰的同石宁道:“你看见了么?这是秦子期,你不就想看他心甘情愿折断脊骨的跪在你面前么?”
“你的心愿,我替你完成,若他真废了,你那镇魔石便愿意交出来了吧?”
石宁阴沉着脸道:“我那么多年都没办成的事儿,你凭什么?”
林青釉笑了笑,只道:“你很快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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